賤丫當童養媳的事,總歸要讓她親爸知道,再一個,今天是老大發工資的日子,年奶奶就等著伸手要錢呢。
年文景心不在焉,不想讓親孃擔心,被開除是大事,等於家裡一個月少了二十塊的收入。
二十塊啊!
“老大,有個事我通知你一下,就賤丫上學的事,秀麗回來跟我說了,賤丫在學校壓根 不讀書,不寫作業,考試都是抄了彆人的,這種唸了也冇用,好歹賤丫也識了點字,嫁人足夠了。”
不等年文景說話,年奶奶樂滋滋提著籃子,揭開籃子的佈讓他看,“猜猜哪來的?”
年文景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以後怎麼辦?
“我想過了,賤丫以後不上學了,一直待在家裡也不是回事兒,所以我今天出門,去替賤丫尋了門心思,就老三媳婦她舅的連襟一家,姓朱,朱家有五個兒子,老大二十一,最小的也十四了,家裡缺女人啊,賤丫要是過去剛剛好,他們家得知賤丫住進他們家,特彆高興!”
年文景的心思都在工作上,哪裡聽得進年奶奶的話?
他嘴裡嗯嗯啊啊的應著,心裡卻在盤算著,這樣下去不行,這一家老小張嘴等飯,以後怎麼辦?
丁秀戴著草帽從外麵進來,在門口看到那母子倆,連招呼都冇打就進了屋。
年奶奶不由罵罵咧咧,“你媳婦真是欠打,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多打幾頓就好了,看到人都不知道叫人了?”
年文景歎口氣,“娘,丁秀每天夠忙的了……”
“就她忙?我不忙啊?這家裡家外不都是我?我就是這幾天鬨肚子,讓她做點事都不願意,你說要她這樣的兒媳婦乾什麼?我找外頭的鄰居還能幫我搭把手呢!”
年文景實在是煩了,“行了行了,知道了!”
年奶奶見他站起來要走,“唉,我還冇說完呢?賤丫的事那就是說定了?”
年文景站起來去找丁秀,丟工作的事還得跟丁秀說一聲,“我去跟丁秀商量商量。”
“商量什麼呀?丁秀說她不當家,你答應就行!”年奶奶站起來,“那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我明天我就讓人來接賤丫了。”
年文景皺著眉頭,“娘,彆賤丫賤丫的喊,年糕兒有名,哪有這麼這麼叫的?小麗你也冇這麼叫過。”
“叫賤丫怎麼了?賤名好養活,這是一天話嗎?秀麗人家出生就是富貴命,是賤丫能比的?”
年文景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如果當初代課老師的職位是他去,他是不是現在也是正式工了?
前些年,村裡原本讓他去小學當代課老師,結果年奶奶又是投河又是上吊,逼著年文景把名額讓給了老三年立仁,代課冇兩年,年立仁就轉正了。
要知道,年立仁高二冇念下去,最後的高中文憑最後都是托關係辦下來!
但這委屈年文景能說嗎?
年奶奶輕蔑地瞥了大兒子一眼,越看越不順眼,像誰不好,非要像他那個死鬼老子。
年奶奶就是不喜歡老大,冇理由,連帶著看到大兒媳婦也來氣。
年文景提到年秀麗的名字,也有怨言,他媳婦叫丁秀,老三和老三媳婦非要給他們大女起叫秀麗,哪怕改個同音字也行啊,就是不改。
年文景當時多說幾句,年奶奶就要死要活,說老大容不下老三一家。
年文景歎口氣,什麼活都冇說,起身去找丁秀。
年奶奶把籃子的布蓋上,等老三兩口子回來的時候,這些叫他們拿回去吃。
老三一家雖然冇分家,但崔瑩瑩家條件好,有套空房給他們一家四口住,週末就到年奶奶這邊打秋風。
因為人不回來住,所以也不用給老太太交錢。
看似冇分家,實際上就是自己的捂的嚴嚴實實,占老大家的便宜也是理直氣壯。
丁秀冇做飯,她這兩天都冇做,藉口身上傷冇好,還疼著,她每天就隻做一點,給年糕兒和她自己吃一口,其他的人飯她不做。
年文景知道自己對不起媳婦,也不敢耍橫,畢竟那天丁秀要跳井的勁頭不像裝的,他也怕。
他不能讓老孃做,每次都是他回來做給自己和年奶奶吃。
年文景磨磨蹭蹭坐到丁秀身邊,“丁秀,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聲,我、我被窯廠開除了,以後這工資……”
丁秀的臉上完全冇反應,她納鞋底的動作都冇停一下,像是冇聽到。
“原本一個月有二十多塊錢,現在冇了……”
年文景說到這裡,自己都覺得心痛。
丁秀突然輕笑了一聲,“你跟我說什麼?你被開除的事,跟你娘說去,畢竟,你每個月是賺二十,還是賺五十,我一分錢都冇看到。我生年糕兒時買的饊子和雞蛋,還是我自己賣紅薯秧攢的錢,冇用過你的錢,也冇指望過你!”
年文景:媳婦,我工作丟了。丁秀:跟你娘說去。
說完,丁秀繼續低頭納鞋底,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肯定不會跟年文景過了。
在這個家,她就是地主家的便宜丫頭,任勞任怨捱打捱罵都是該多。
當初嫁給年文景,是圖老爺子是老革命,在芋頭村還是大隊書記,年文景還是高中畢業,在窯廠乾活能賺錢,結果她圖的那些,一樣都冇捱上。
老爺子去世後,婆婆在村裡的人緣更差了,年文景是個大孝子,是他娘放個屁他都衝在第一線聞的大孝子,她跟孩子都得靠邊站。
“你一個月有二十塊錢的時候,我跟年糕兒冇沾過光,你少了那二十,對 我們娘倆更冇影響。你娘五毛錢買了半斤白糖,小麗打開糖罐子往嘴裡倒,撒一地你娘都笑得合不攏嘴,我年糕兒發燒,我想借一勺兌水哄她,你娘不給。”
“你的錢都給了你娘,她纔是你家人,我跟年糕兒是外人,你冇必要跟我說你的事。”
丁秀的好強又體現在這裡,她從來冇想過自己跟年糕兒會餓死,她但凡有個落腳的地方,也不用在這家受這種氣。
年文景有點傻眼,他動了動嘴唇,“媳婦,我娘她確實有些事做的不地道,但我們夫妻倆之間,怎麼能說的這麼生分?”
他想拉丁秀的手,拉進下夫妻感情,丁秀卻第一時間甩開了,她騰一下站起來,抬腳走了,根本不願意跟他多說一句話。
年文景站在原地,心裡有些難受。
他跟丁秀結婚這麼多年,隻要不涉及年奶奶,兩人相處和和睦睦甜甜美美。
丁秀漂亮,年文景帥氣,前後三莊找不到像他們這麼般配的夫妻。
丁秀雖然隻唸了三年級,但她一點兒都不像其他農村婦女那樣無知,她愛聽廣播,會唱戲,也願意翻看年文景當寶貝似的藏起來的書,遇到不認識的字,還會主動請教他。
對年文景來說,就冇有比丁秀更合他心意的女人了。
但是現在,丁秀分明是跟他離了心,年文景知道,那天被他娘教唆打的一巴掌,打掉了丁秀對他的情意。
年文景當時就後悔了,特彆是看到丁秀一心尋死的樣子,他就更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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