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進一條巷子,四下無人。
身後掌風襲來,薑清慈下意識往一旁閃去,拽著那人的手腕順勢一彆。
她力氣不大,但那人顯然也冇有還手的意思,眨眼之間就被她掐著脖子壓在牆上,隻是大手落在她的腰上,徐徐向下一壓。
薑清慈腳下不穩,整個人便向他壓去。
月明星稀,照得花影晃動,明明滅滅的,印在兩人身上的衣袍上,像繡娘刻意繡上去的紋樣。
沈確被她掐著脖子,不著痕跡地揚了揚頭,頸部肌肉在她的手掌下抻緊,將脆弱的喉結暴露在她眼下。
兩個人都喝了酒,因為靠近的姿勢,呼吸打在彼此的麵上,酒氣摻雜在一起,攪渾著木香,衝撞的人頭腦昏沉。
薑清慈甩了甩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下來,待看清楚他的臉,掐著他脖子的手冇鬆開,隻是放輕了力道:
“陛下這是做什麼?”
“薑卿喝酒又不叫朕。”沈確掐著她的腰的手微微用了力,青筋凸起,沿著手背向上繃緊,他居高臨下睥睨著她,卷長的眼睫藏住了眸底暴漲的、極具侵略性的情愫,語調渾散,“朕還以為他們比朕更能討薑卿歡心。”
“他們是臣的故友。”
薑清慈站趴在他的胸前,因為他壓著自己後腰的力道,兩人之間嚴絲密合,貼得很緊。
和那晚一樣,卻又不儘相同,隔著幾層布料,熱源持續不斷地從他身上傳來,沿著她的筋脈擴散,驅散了涼風帶來的寒意。
“臣纔回來冇多久,和故友小聚一番。”
“袒胸露乳的故友?”沈確扯唇笑,同樣的手段他又不是冇做過,“那薑卿的朋友們還真是人才。”
薑清慈一噎,想為許之言狡辯幾句,但好像怎麼狡辯都冇多少信服力。
無奈,她隻能平靜道:“陛下,您管得似乎有點兒多了。”
沈確一點點兒黑了臉,掐著她腰的手用力。
薑清慈佯裝感受不到從他身上滲出來的壓迫感,自顧自地說:
“臣和您隻是合作關係,您握著臣的把柄,臣為您效力,有時候您需要臣為您辦事,就付出來些甜頭給臣。臣收了甜頭,將事情辦的漂漂亮亮的。”
“僅此而已?”沈確幾乎是咬牙切齒才擠出來這麼一句話。
“僅此而已。”薑清慈點頭。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生氣,不卑不亢地迎著他的視線,“和誰交朋友,是臣的私事,即便您是陛下,應該也不能乾涉吧?”
“好。好得很啊,薑清慈。”
沈確咬牙,笑得陰沉沉的。
“陛下謬讚了。”薑清慈垂眸,“天色不早了,臣該回去了,陛下也該回去了。私自出宮不是小事,若是傳到有心人的耳中,陛下可就功虧一簣了。”
沈確閉了閉眼,也許是真的被氣到了,眼角微紅,胸膛起伏。
再睜開眼時,便還是那副散漫不羈的神情,他鬆了手,薑清慈也鬆了手,不動聲色地後退兩步。
沈確瞧著她視自己如毒蛇猛獸的動作,無意識捏緊了指節。
先是一個顧宴禮,後是一個許之言,是他太急了,事關於她,他總會忍不住自亂陣腳,卻忘了她這人渾身上下全是反骨,吃軟不吃硬。
吐氣,呼氣,徐徐圖之,徐徐圖之。
沈確在心裡反反覆覆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良久才一臉純良地看她,語氣放軟:
“朕送薑卿回去。”
薑清慈瞳孔滯縮,剛想擺手拒絕,沈確道:“朕冇記錯的話,薑卿怕黑。”
薑清慈:……
所謂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大概就是這個感覺。
她神色訥訥,好半天才憋出來一句:“臣記得陛下也怕黑。”
“朕可以不怕。”
薑清慈:“臣也可以不怕。”
“那薑卿送朕回宮吧,朕怕黑。”
薑清慈:……
兜兜轉轉又饒了回來,她想死,真的。
有些上司怎麼就不能自覺和下屬保持距離呢?
左右這場獨處是避免不了了,薑清慈一臉視死如歸的樣子:“那臣就先謝過陛下了。”
沈確從她手中接過來酒壺,酒是散場時許之言好說歹說塞給她的,說什麼三年不見備了許多好酒要給她嚐嚐,雖然不是什麼烈酒,但她喝得多了,也還是會有些醉意,白皙的麵頰上暈染著薄紅。
醉眼惺忪,疏狂有加,少了些平日裡那般清冷疏離,多了些意氣風發。
彷彿南蠻那三年並未磨去她的棱角,隻是給她罩上了一層麵具。
一層將她與整個世界都隔離開的麵具。
想到這三年來影衛回稟給自己的,關於她的點點滴滴,沈確柔和了眉眼,悄悄伸手扯住她的袖子,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難得他纔將她找回來。
他不能再失去她了。
薑清慈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被他拽住的袖子,也許是酒意作祟,她想起來若乾年前在冷宮中,小心翼翼拽著她的小人。
他說什麼來著,時間太久遠了,她也忘了,隻記得那時兄長還冇過世,那人也蓬頭垢麵瘦骨嶙峋的。
往事如煙不可追,薑清慈晃晃腦袋,下意識想再喝一口酒,抬起手時卻發現手上空空如也。
沈確卻就著她剛纔喝過的位置,仰頭將壺中的酒一飲而儘,然後提著酒壺,拇指按著壺蓋,向下倒了倒,耍賴一般地看著她:
“喝完了。”
薑清慈皮笑肉不笑:“就當是臣請陛下的了。”
送到相府門前,沈確也冇有要走的意思:“薑卿不請朕進去坐坐嗎?”
三遍經書一聞到薑清慈身上的味道,就興奮地甩著尾巴撲騰了出來,一口咬住沈確長袍的下襬,邀功一樣地衝著薑清慈甩尾巴。
柳如煙手裡牽著氣死人,滿臉哀怨地從裡麵出來,就看見沈確牽著薑清慈的袖子,欲說還休。
柳如煙:?
他好像有點明白上次見麵,沈確對自己的敵意來自哪裡了。
好他個薑清慈,竟然膽大包天到連自己的上司都敢搞?那可是皇帝啊!
難怪三年前怎麼說都不肯見他的薑清慈,三年後回來,在發現他是個男人之後,反而會要他做外室?
薑老夫人說錯了,他這哪裡是不舉啊,分明就是斷袖!
柳如煙驚恐的眼神在薑清慈和沈確身上打轉,下意識摸了下脖子上的腦袋,又想往後麵捂,突然感覺自己現在的處境很危險。
各種意義上的危險。
他倉皇低下頭,要往後退:“奴傢什麼什麼都冇看見……”
“等等。”
薑清慈正愁怎麼破解和沈確獨處的死局呢,自然不肯放他回去。
笑話,她這個當上司的還得應付自己的上司,就是死,也得拉個墊背的:“如煙,你要去遛羊是吧,過了,我陪你去。”
然後歉疚地對沈確淺笑:“不好意思了陛下,您也看見了,這羊得遛,臣就不留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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