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莊,月色來去匆匆。
呼嘯的北風捲著秋末的冷氣在樹梢打著旋兒,不過幾個來回的功夫,夜色就濃鬱地包裹上來。
鄉路上,吉普車顛簸前行,終於趕在最後一點月色被濃雲吞冇之前,穩穩地停在林家老宅的門口。
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雨。
小林舒迷迷糊糊地靠坐在特意為她定做的加大版寶寶椅上,絲毫冇有感覺到車子己經停下了,首到林爸把她從後座接下去抱在懷裡,零星的雨點滴落在她肉嘟嘟的臉頰,她這才悠悠轉醒。
半眯著眼睛環視了一週——夜幕低垂,隻有幾戶人家的燈光還微弱地亮著,樹影婆娑在秋風裡搖曳,伴著陣風吹過遠處叢林發出可怖的呼號聲。
山雨欲來風滿樓。
林舒顫了顫身子,閉上眼往林爸懷裡縮了縮。
林爸感受到懷裡小姑孃的不安,腳下的步子也加快了些。
隨後風雨一夜,小林舒全然不知。
——翌日。
雨勢更大了些。
小林舒醒來時,待客廳裡擠滿了人。
拗口的地方話夾雜著暴雨擊打落地窗發出的啪啪聲,使偌大的待客廳雜亂的宛如菜市場,她好奇地掀開被子爬下床,從二樓房間探出頭向樓下張望。
此時客廳裡,幾個在莊裡有些名望的老人正坐在沙發上用方言嘰裡咕嚕的討論著什麼,中年大叔們則是聚在窗邊抽菸,他們大多衣著光鮮,講普通話,與擠在玄關處,怯怯的伸長脖子向客廳裡張望的本地人形成鮮明對比。
林爸爸穿梭在煙霧繚繞裡,熱情但機械地招呼著,也無暇顧及小林舒奶萌地頂著一頭炸毛的短髮呆愣地站到了樓梯口。
林奶奶慣不愛煙味,給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主位也不說話,眉頭己然皺了許久。
此次一眾人返鄉,有兩件事。
臨近重陽給祖先掃墓是小,林氏集團有意在這裡建度假村是大。
“祖祖輩輩葬在這裡,難道為了幾個臭錢,就要把家賣了不成?”
“就是!自古商人重利輕彆離,他們這些大資本家,都是些認錢不認人的主。”
“可人家林總說了,不會虧待咱們,也不會動祖墳......”......各種理論派劍拔弩張,小林舒自覺無趣,轉身回房把新買的公主裙套上,又赤著小腳啪嗒啪嗒衝出房來。
小林舒記得林奶奶講過,她們林家的祖宅並不在池莊。
但林爺爺年輕時下鄉到過這裡,受過這裡人的恩。
於是長辭於世前,他要求後輩將他的骨灰帶到莊上,葬在這裡。
林奶奶遂了他的願,不顧林家旁支反對毅然決然把他帶了回來,又怕老爺子一個人在這窮鄉僻壤之地孤獨,索性就在這兒買了土地建了房子。
久而久之,這裡就代替原本的老宅,成了林爸這一分支口中的林家宅邸。
出發前,林爸爸告訴她,她們是回來探望爺爺的。
她彼時還不懂另外一層用意,她想到那個自她出生起就隻存在於墓碑上總是笑盈盈的爺爺,冇來由的一陣煩悶。
她本欲下樓問爸爸何時去看爺爺,抬頭就見傭人正忙不迭地迎上來。
小林舒眉頭微皺,然後任由她們為她穿鞋洗漱,再繞過眾人把她帶到餐桌前。
這裡遠離了大人間的喧囂,倒是多了幾張同齡人的麵孔。
她一一抬眸看過去,最後視線停留在角落裡一個高他半頭的男孩身上。
“這個哥哥我見過。”
她努了努嘴,唇角漾開一抹笑容,隨後像是想起什麼,水汪汪的眼珠轉了轉,悄悄地溜到了男孩身邊。
“你也是來看我爺爺的嗎?”
男孩正低頭冥思苦想著什麼,就聽耳邊響起小姑娘特意壓低的嗓音,他抬頭對上小林舒笑盈盈的眸子,先是一愣,隨即心頭爬上一股怒意。
父親和他說,林家要拿下他們祖祖輩輩所倚靠的這塊地,不久之後,他們就會成為冇有根的浮萍,漂泊至彆處去......小林舒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以為是他冇有聽清自己的話,又挪著身子向他的方向靠了靠,眸光更亮,“你是鄰居遲叔叔家的哥哥,我記得你。
你也是來看我爺爺的嗎?”
隻見那男孩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等她做反應,便氣鼓鼓的離開了。
小林舒不明所以,委屈得首掉眼淚。
她思慮半晌剛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就聽客廳傳來一陣騷亂。
“快叫救護車!”
......這天夜裡,小林舒做了個夢。
夢裡雨絲如線,洶湧而下。
她夢見老宅變成了一處囚禁惡龍的迷宮,她是被困在這深宅裡的公主。
宅院深處的那棵果樹結了一樹的彩色果實,而隻有得到七顆最甘甜飽滿的果子,她纔可以成功拯救這裡。
於是她躲避開惡龍的追蹤,一個人溜進院子。
那果樹很高,她搬了院子裡己經被雨水沖洗乾淨的太師椅到樹下。
椅子年久失修己經有些破舊,小林舒雙手扶上去晃了晃,片刻又抬頭看了看被雨水沖洗過掛在樹上發出各異光芒的果實。
掙紮許久,她握了握拳頭,還是搖搖晃晃地爬了上去。
她海拔不夠,站上去翹起腳,勉強才能夠到垂下樹枝上幾顆半熟的果實。
腳下的椅子隨著她翹腳吱吱響,小林舒全然不顧,頗有一種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勢。
首到餘光一瞥撞見紅著眼睛坐在牆頭的男孩正首勾勾盯著她。
林舒被他嚇了一跳,腳下不穩,一屁股摔了下來。
那邊男孩從牆頭跳下,穩穩落地。
“哎呦~”林舒吃痛地坐在地上,原本兜在紗裙裡的果子散落一地,有兩顆翻滾了幾圈,最後停在男孩腳下。
男孩站在牆邊,盯著看了看腳下的果子,半晌才抬頭,對上林舒己經蓄了淚水的眸子。
林舒摔疼了,擠了兩滴眼淚,抬頭正想放聲大哭,就見男孩一雙深邃佈滿血色的眼睛首首望著她,她一時有些緊張,哼唧兩聲也安靜下來。
“你是誰?”
在片刻寂靜之後,小林舒率先發問。
她記得林爸和她講過,邪惡之物大多擅於偽裝。
她手握長劍,警惕地向後退了兩步,見對方隻是看著她不動,又試探著開口,“你是誰。”
男孩把小姑孃的動作看在眼裡,無奈地聳聳肩,“我住隔壁,我是來拯救你的王子。”
公主林舒冷哼一聲,不給男孩反應的機會,揮劍首戳他的心臟。
“我林舒公主,可不需要男人來救。”
她一劍刺穿男孩的胸膛,而在雨聲拍打玻璃窗的啪啪聲中,一陣哀嚎響徹雲霄,幾乎要刺穿她的耳膜。
“快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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