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洞外到處都是風吹草動,謝靈毓根本無心睡眠,怔怔望著洞外不知在想什麼。
早晨,林間的熹光透過半黃的藤曼照進洞口,原本似滴欲滴的露珠忽然被一陣身影帶過,像珍珠一般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謝靈毓揉了揉眼睛,頃刻間回神,是顧妙音回來了。
她摘了幕籬,換上了鬼麵魈頭,腳底的泥已經深過鞋麵,上麵依稀還能看見未乾的血漬。
她什麼都冇有說,徑直走到篝火前添了一些乾樹枝,明明她走的時候留了柴,但謝靈毓寧願冷死也不願爬過去添柴。等火勢旺起來,顧妙音依舊不置一詞,垂頭把從外麵帶回的魚串好便發起了呆。
謝靈毓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上,準確來說是側眸,顧妙音從未在他麵前摘過麵具,他看到的永遠都是一雙在說謊的眼睛。
但對於擅長拿捏人心的他來說,這也足夠了。
好比現在,謝靈毓僅憑顧妙音踏進山洞的那一聲腳步聲他就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很糟糕。
她很好猜,平時高興時,腳步輕快遠遠便會喊上一句小郡公;不高興時,總吊梢著一雙眼拿眼白瞧你,連叫喚的聲音懶散又敷衍。
如現在這般,不說話也不陰陽怪氣,那便是心情壞到了極點。
兩人各自無話。
過了一會兒,魚肉的香氣瀰漫,顧妙音也終於停止了發呆。她起身,拿著一串遞給謝靈毓。謝靈毓坐直身子,正準備伸手,不料,眼前的人又不知是哪根筋不對?突然將手裡的魚扔在地上,
“算了,不是還有餅?這幾日咱們還是吃素吧。”
謝靈毓,“……”
顧妙音也不解釋,彎腰拿了一張餅轉身出了山洞。
謝靈毓盯著地上滿是灰塵的魚肉,麵無表情伏下上身,拿了一塊餅小口吃了起來。
她不止腳底有血漬,連腰間的錦囊都有。平日裡,她甚是愛惜那個錦囊,如非是她自己願意,尋常人根本不可能弄臟那個錦囊。
看來,她還是回去了那個小村莊……
謝靈毓細細咀嚼口中粗糧,眼裡無波無瀾。
……
前麵就說了,江州屬琅琊郡封地,割十城為一洲,因郡縣沿江水一帶而並江州。
司馬昱才以雷霆之勢滅了陳郡謝家,這個時候是萬萬不可能再動王氏的,否則就算是一朝天子也受不住世族門閥的反撲報複,是故,顧妙音當夜便拉著謝靈毓入了豫章城。
豫章城地屬交通樞紐要塞,商客遊旅絡繹不絕,正規的大客棧住宿都是需要檢視照身貼,但這是明市的規矩,而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
顧妙音帶著謝靈毓輕車熟路找到了豫章城的黑市區,這裡麵多的是朝廷懸賞緝拿多年的凶犯,隻要有銀子,黑市規矩不問出處。
有顧妙音拋磚引玉,兩人很快入了黑市,坊市裡魚龍混雜,謝靈毓不由多看了幾眼。
顧妙音見他好奇,淡淡道,“小郡公舊居高位怕是已經好久不曾認真看過這人世了吧?大晉三公,你當司馬狗兒為何獨獨先拿陳郡謝氏開刀?琅琊王氏詩書禮樂起家,背地裡卻養著一群世間凶犯,縱容暗黑產業。清河崔家就更可笑了,打著道儒思想清心寡慾,背地裡狎妓養寵,他們每年不知賺了花船裡的姑娘們多少賣身銀子。而你們陳郡謝氏做了什麼?為天下讀書人開辟書肆,庇護天下流民安身立命,禁亂禁淫禁不公。木秀於林風必催之,我若是當朝天子,不畏王崔斂財,但怕謝家無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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