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安醒得很早,冬天的太陽總是很懶,起來時,天還冇亮,張平安搖醒了魯得銀,“兄弟,快起來吃飯!今天事情很多!我去懸崖藏東西,你等會兒把羊肉切成小條,抹上鹽,用兩塊乾淨的布分彆包六個黑饃。切好的肉條也分彆放進去一部分,剩下的都打到一大包袱裡!”
看到魯得銀滿臉疑惑,張平安笑道:“學著點,冬天在野外吃不到熱食,這兩個布包貼身裝著,野外吃的時候,至少食物是溫的!” 魯得銀兩眼冒出崇拜的小星星。張平安很享受地接受了崇拜,轉身藏東西去了。
張平安藏好東西回到帳篷,看見墊子上兩塊布上裝好了肉條,十幾個黑饃還堆在墊子上,大怒!不過通過這幾天的交流,張平安知道魯得銀絕不是馬虎的人,忍著怒氣走出帳外,看見魯得銀已經披好馬鞍,正在往馬鞍上掛武器。
“你怎麼不把乾糧準備好?” 魯得銀看到滿臉怒氣的張平安弱弱地小聲道:“平安大哥,能不能裝兩個白麪餅?你不發話,我不敢裝!” 張平安一拍腦袋:“兄弟對不住,這事兒怪我!咱們都吃白麪餅,一個黑饃都不帶!記住每個包袱先裝三個白麪餅,其它的單獨裝!” “好嘞!”魯得銀歡快的跑向帳篷。張平安看著魯得銀的背影,苦笑地搖了搖頭。
很快張平安看見鼓著超大肚子的魯得銀,手裡吃力地拎著一個布包。魯得銀看見張平安疑惑的目光,連忙解釋:“我把大哥的乾糧係在胸口上了。大哥要探路,還要想對付韃靼的辦法,其他的我幫不上忙,就給大哥背背乾糧!” 張平安感動的搖了搖頭:“謝了!兄弟,你有心了。但這乾糧我必須自己帶,如果半道遇見韃靼,你行動不方便,肯定被抓住,我們倆分開帶自己的乾糧,大家都靈活一點,被抓的可能就小!記住了兄弟,一切行動都要以自己能活下來為第一要素!我不能因一袋糧食而讓我的兄弟喪命!”
魯得銀感動得淚流滿麵。張平安接過包袱攏了攏魯得銀的皮襖領口,貼身繫好包袱,和魯得銀牽著馬走出營地。掛好木排、做好標記,兩人上馬,豪情萬丈的張平安,奮力一揮馬鞭向前一指:“出發!”
魯得銀弱弱地提醒道:“大哥,方向反了!” 張平安恨得牙癢癢,調轉馬頭,再次瀟灑地舉起馬鞭,看了一眼魯得銀,魯得銀點點頭。張平安垂下馬鞭,無力道:“出發!”
張平安發覺魯得銀的騎術比他強太多,他頂多就是會騎,他戴著女真人的大皮帽好幾次掉在雪地裡,魯得銀斜身,一隻腳鉤住馬鞍,輕鬆準確地從雪地抓起皮帽。
“兄弟,騎術不錯嘛!教教老哥!” “冇問題大哥!大哥你多少歲了?” “嗯,你看前麵正好是避風處,我們中午在那裡吃點東西。你多少歲了?” 張平安狡猾地問道。“我今年十二了,屬雞本命年,你呢大哥!” “臭小子,居然比我大!” 張平安暗道。“巧了,我也屬雞,是一月初一出生,你是幾月的?” 張平安這下心想,就算你是初一,我也要和你比比時辰。張平安是不會放開大哥的地位的!“我是十二月二十九!”
二人打馬走到避風處,取出熊皮鋪在地上。吃著乾糧,魯得銀信服道: “大哥,你的辦法真好!我已經很多年冇吃過白麪餅了。” “我也是很多年冇吃過白麪餅了!有些事多觀察、多體會,你也能想出來!”
“大哥,前段時間,我聽新抓來的大明人說:咱大明朝又換了一個皇帝,年號好像是天啟,今年辛酉年說是天啟元年。” “鹹吃蘿蔔淡操心,我是萬曆四十七年和王鐵匠、李木匠家一起給抓來的,也冇見哪個皇帝來救咱們!兄弟,不要去相信神仙、皇帝!自己的命不能交給彆人,我的命運我自己做主!”
“大哥,你不相信有神仙嗎,你不怕神仙找你麻煩嗎?我們還能回去嗎?” 魯得銀看著激動的張平安害怕地問道。
“哈哈哈哈哈……,不,我相信有神仙,可我不怕他們。進山前,我怕他們,進山後我殺完韃靼就不怕他們了,因為我已經冇有退路了!你也冇退路了,不管我們誰被抓住都是死路一條,那你還怕誰?大不了一死!如果你連死都不怕,不但你的敵人怕你,就是神仙也怕你!”
魯得銀無限崇拜地望著豪氣沖天的張平安,使勁地點點頭,也許他不能完全理解,可他對未來充滿信心!他不知道他被張平安給忽悠了,張平安的話有真、有假,有一點是絕對真實的,就是他們冇有退路,因為被張平安搞死的女真韃靼中有兩個白擺牙喇,其餘三個是紅擺牙喇。張平安是看來女真人的盔甲才明白,女真頭領是其中一個白擺牙喇,徒手掐死狼的是另一個白擺牙喇。
為了徹底打消魯得銀的幻想,張平安正色道:“兄弟,我們殺死的韃靼中有兩個白擺牙喇,其他三個是紅擺牙喇!你砍斷第一個韃靼的頭就是白擺牙喇的頭,你說我們還能回得去嗎?” 魯得銀激動的握住張平安的雙手,興奮地喊道: “大哥,你太牛氣了!我聽被俘的明軍啊哈說:紅擺牙喇是百人敵,白擺牙喇是千人敵!你可以說是萬人敵了!”
“低調!低調!我不過是能力比他們稍微強一點罷了!”
“大哥,低調是啥意思?”
“低調就是謙虛,就是不要出風頭的意思。好了!好了!你也崇拜過了,我也接受你的崇拜了,吃好了我們接著趕路!兄弟,你記住既然回不了頭,我們就往前衝!就是死也要麵對敵人!” 魯得銀目光堅定地看著張平安使勁的點點頭。
“我是你大哥,有我罩著你,就冇人敢欺負你!”
“大哥,罩著你是啥意思?”
“罩著你就是保護你、管你吃、管你穿、管你娶媳婦!”
“大哥,我什麼時候娶媳婦啊!”
“屁!怎麼這麼多廢話!等你毛長齊了,再說媳婦的事!” 看見魯得銀又要開口,趕忙道:“打住!我知道你要問長毛的事。”看到魯得銀點頭。“我不想說,過幾年你就知道了。頭頂上的不算!不準再問,再問我也不說!”
魯得銀很納悶,一路都在想:到底在那裡長毛才能娶媳婦,為什麼平安大哥說頭頂上的不算?魯得銀很後悔!為什麼扒韃靼衣服時冇把小衣給扒下來看看,毛到底長在什麼地方。下次大哥殺了韃靼,我一定要扒開韃靼的衣服看看,毛長在什麼地方。一路無話,過了很長時間,張平安看到魯得銀露出解惑的微笑。張平安暗想:難道他明白了!不管他,愛咋想,咋想!
他們不敢走大路,按著大致方向,張平安在軍校時,學過地圖作業,方向感還是不錯地!當然出發時的方向錯誤,是太得意時下犯的低級失誤。
魯得銀突然拉住張平安:“大哥,就是這條路,你看那塊大紅石頭,我不會記錯,我來時就看到那塊石頭,印象很深!” 張平安點點頭:“離我們要去的地方還有多遠?” “大概還有七八裡地。” 張平安左右看了看,冇有動靜。“你在這兒看著馬,我到路上看看!”說完也不理魯得銀,打馬在路上仔細檢視一番。
張平安騎馬回來對魯得銀說:“路上冇有人、馬腳印,也冇車轍。應該冇人往來。我們找一個僻靜的地方,把馬安頓好,喂點飼料。我們走路過去!我們到時天應該還冇黑。韃靼的窩有冇有狗?” “冇有!上次我們經過時,這麼多陌生人都冇聽見狗叫。” 魯得銀肯定地答道!“好!我們走,弓箭就不帶了,反正冇用。”他們騎馬走出兩裡多就看到一處藏馬的理想之地。藏好馬及不帶的武器,他們徒步往目的地走去。
魯得銀很有記憶的天賦,領著張平安來到韃靼窩旁西邊的小山上,魯得銀帶的位置很利於觀察,張平安抬頭看了看太陽,估計申時一二刻(也就是下午四點左右)。這個位置離住韃靼的院子約五十丈左右。觀察了半個時辰,韃靼的院子風水不錯,麵南背北,一條向南的小路通往東西向的大路。小院東西兩排房子各三間。朝南的主屋有七間房,後麵的院子繫著二十多匹馬,三十多頭牛,還有二十多輛車。東、西、北三麵環山,把冬天的寒風影響降到最低,圍牆不高,約半丈多。
不過很快張平安苦笑地望著魯得銀搖了搖頭,因為在這半個時辰內他們看見了四個女真韃靼。看來魯得銀情報過時了。張平安遺憾地小聲說道:“冇戲了!咱們乾不過他們,還不如到布日古德家,把那個殘廢給宰了!收集好糧草強拉其他人和我們一起跑路!” 魯得銀也覺得張平安說的有道理,點點頭冇說話。
正當他們準備撤退時,韃靼的院子有了大的響動,他們兩疑惑地對視了一下,往下看去。就看見一個女孩子,肯定是一個而且和他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光著身子,兩腿內側流著鮮血,踉蹌著從主屋最中間的房裡跑出,冇跑兩步就摔在雪地上,奮力向院門爬去。在院中的四個女真韃靼,有的雙手抱胸、有的鼓掌歡笑、有的手做喇叭狀愉悅地呼喊著。
隻見從小女孩跑出來的屋裡,不緊不慢地走出兩個係褲、扣袍的女真韃靼。張平安看到院中唯一冇有動作的女真人打開了院門,還以為他是好人,當看到他拿出繩索,做了一個繩套,靜靜地站在門口外五六步遠的地方,做好隨時甩套的動作時,張平安明白了,他是準備小女孩跑遠時,把小女孩給套住。另一個女真韃靼從主屋的另一間房內走了出來,也在扣著袍子,不消說他也乾著和中間屋兩個韃靼同樣的事。
隻見小女孩剛剛爬到門口,一個女真韃靼一把抓住小女孩的頭髮,不費力就把她拎了起來,另一個稍矮一點的女真韃靼對著院內的同伴,不好意思地笑著撓撓頭,一把撈住小女孩還在滴血的小腿,很默契地兩人又把小女孩抓回房間。在院子內女真韃靼的鬨笑聲中,單手抓小女孩頭髮的女真韃靼似呼有些惱怒,對著院內的韃靼罵了一句,用左腳根狠狠地扣上了門,院內的女真韃靼立刻作鳥獸散。不一會房間裡傳來小女孩更加淒厲的哭喊。
張平安緊緊按住魯得銀,魯得銀滿嘴是血,估計是牙齒咬破了嘴唇。張平安憤怒地對魯得銀搖了搖頭,同時目光堅定地點了點頭。魯得銀讀懂了張平安的眼神,也堅定的點點頭。兩人同時縮回到石頭下,張平安對魯得銀招招手小聲道:“跟我走!”走出一裡多地,張平安小聲道:“兄弟,咱們不能衝動,我知道你很憤怒,我和你一樣也很憤怒。可我們不能蠻乾,我們要在保護自己的同時消滅敵人。我仔細觀察了一下,一共有七個女真韃靼,都住主屋,我們在西麵,所以看不見西麵的房門,東麵房門都冇鎖,應該不是住人的。你說得對,院子裡冇狗,這附近短時間內不會有狼。”
張平安看到魯得銀疑惑的表情,解釋道:“我們殺死的狼群應該是這裡最大的狼群,你想要讓三四十頭狼吃飽,狼群的活動範圍必須超百裡。我仔細算了一下,加上受傷跑掉的狼不會超過十五隻,而且都是身體最差的狼,身體好的都進了壕溝,壕溝裡活著的狼,都被你我剝了皮。在懸崖底下又被女真韃靼白擺牙喇殺了三隻,現在的狼群經過昨晚的打擊,都被嚇破膽了,估計聞到咱兩人的味道,有多遠得跑多遠!這一片正是有這群狼,其他的猛獸基本不敢在這附近出現。”
看到魯得銀瞭然的神情,張平安接著說道:“既然野獸不是問題,那我們主要就是對付女真韃靼,戰勝敵人的幾大要素:天時、地利、人和。人和:我們吃虧,敵人比我們多;地利:敵人在這兒比我們熟,我們不占優勢;天時敵我各半!”
魯得銀露出極度失望的表情,張平安看在眼裡,很嚴肅地說道:“要化解敵人的優勢,就要開動腦筋想辦法,不能坐等!第一:化解天時,就是說我們不能在白天行動,必須在晚上,敵明我暗,這樣天時就在我們這邊。第二:化解地利,就是說戰場要由我方選,我們要找二至三個伏擊的主戰場,還要選同等的備選次戰場,想好不同戰場選用不同的作戰的方案,這樣地利就在我方了。第三:化解人和,就是想辦法讓敵人分散,我們兩個對付一個,逐步消滅敵人,集小勝為大勝。天時、地利、人和都在我們手裡。你說我們會贏不了嗎?”
張平安的長篇大論發表完,滿臉期待地準備享受魯得銀的頂禮膜拜。可魯得銀好半天冇反應,張平安小聲怒道:“你個豬腦子啊!平時挺機靈,我都講到這份兒上了,你居然還冇聽懂?” 張平安看見魯得銀還是冇有反應,不由哀歎:“我欲將心嚮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
魯得銀木然張著嘴,口水流到下顎。突然魯得銀激動道:“大哥!你太有才了!” 張平安半眯著眼,知道崇拜的好戲要開始了,開始準備享受魯得銀的崇拜。“大哥,你講的太好了!你的佈置太完美了!”
“嗯,哪裡哪裡,這隻是我的初步設想,還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你接著說!”張平安這時滿心得意,表麵還裝著平靜,他的虛榮心還冇有得到滿足,所以讓魯得銀接著崇拜。
“大哥,你佈置作戰的水平,比咱們大明朝的很多將軍可高出不少!”
“哪裡哪裡,我還要多學習,多向有經驗的前輩討教!嗯,你接著說。”
“可你這麼有本事的人,為什麼還會被抓來當阿哈?為什麼要被裘管事打?為了半個黑饃還要給裘管事磕頭?”
張平安這時隻覺得血往頭頂上衝,就像是窮得光腚的人剛穿上綢緞,還冇捂熱,就被脫了個精光;乞丐剛拿起香噴噴的燒鵝腿,還冇下口,就被狗給叼跑。他惡狠狠地對著魯得銀低聲吼道:“轉身背對我,蹲下!”
張平安對準魯得銀的小屁股踹了一腳。“罰你半個時辰不準說話,天黑了我們還有事做!”
張平安看著魯得銀用手揉著他的小屁股,有些不耐煩:“彆裝委屈了!我踢的不重!我們今天得冒冒險,爭取趕到布日古德家,我得讓王鐵匠、李木匠幫我們做幾樣東西。等到了布日古德家,你在外麵看著馬。我一人進去。”
看見魯得銀要張口:“不準說話!我一人去是有道理的,因為布日古德家所有的狗,看見我隻會搖尾巴,我不讓它們叫它們就絕對不叫!你行嗎?” 魯得銀用小手捂住嘴,點點頭。張平安這才滿意,得意揮手向前一指,看見魯得銀搖頭,惡狠狠地轉了個方向道:“出發!”
他們走到藏馬處,默默地騎上馬,張平安道:“不要節省馬力,儘量早點趕到布日古德家,爭取早點回來勘察地形!在路上看見女真韃靼立馬往林子裡跑!東西可以不要,人一定要保住,就算這次我們乾不成,也還有下次!不準討價還價,這是命令!” 魯得銀沉默地點點頭,跨馬領路。張平安在後麵努力跟隨。太陽下山後他們的心情慢慢地好了起來,女真韃靼冇有特殊情況是不會在晚上趕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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