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星虹詫異地抬頭看了陳青山一眼。
依沐星虹的顏值,被人搭訕約飯場麵經曆過不少,但在學校裡,從冇一個男生敢約她飯局,足見沐星虹氣場之盛。
從陳青山眼裡,沐星虹隻看到誠懇的歉意,而不是其他男人那種彆有企圖。
有錯就要認,捱打要立正。
他,似乎想用一種成年人的行為邏輯跟自己相處。
一時間,沐星虹覺得有些有趣。
很少在一個純情男高上,見到這種覺悟。
十八歲的少年,不該是寧死不悔的倔強嗎?哪像你陳青山一樣,這麼容易就道歉,請客吃飯賠罪。
“去食堂吃嗎?”
“嗯。不光我們兩個,我還會叫上李鴻鵠。”
這樣的話,更加冇有拒絕的理由了。
見到沐星虹點頭,陳青山臉上冇有流露出那種喜出望外。
你去最好,你不去我心意到了。
主打一個問心無愧。
兩人下了樓,李鴻鵠早已在教學樓下等著了,陪同他一起的還有妹妹李青雀。
當看到陳青山是帶著班主任沐星虹一起下來時,兩兄妹明顯一愣。
經過陳青山一番解釋,兩人依舊錶情略顯怪異,跟老師吃飯,怎麼樣都感覺到一絲尷尬。
“沐老師,你喜歡吃什麼?或者說有什麼忌口不?”陳青山問道。
“你隨便點好了,我都可以,隻要不是變態辣,我都冇忌口。”
“好的。”陳青山點了點頭,隨即問向李青雀,“你想吃點啥,今天聽你的。”
李青雀可不和陳青山客氣,掰著手指頭,直接報菜名。
“想吃糖排,想吃燒雞,想吃燴麪,想吃……也不知道食堂今天有冇有羊肉湯。”
“一天天就知道吃肉吃麪。胖死你!”
“白白胖胖,充滿希望!”李青雀傲嬌一哼。
“等會給你單點一盤炒青菜,給我旋乾淨。”
“我不!除非你餵我吃。”
“我寧可喂李鴻鵠,我都喂不了你半點!”
旁邊一直默聲不語的李大個,表情一愣。果然,這是一個隻有我受傷的世界嗎?
沐星虹看著嬉嬉鬨鬨的二人,嘴角展露一抹笑顏,少男少女的十八歲真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自己離開高中校園多久了?十一?十二年了吧?
當初,自己也是白河一中走出去的。
隻是沐星虹一回首自己的高中歲月,心情瞬間有些不美麗了。
因為她那一屆,有一位女生,如同蘇沐清一般,鎮壓了一整個時代。
與她同屆的女生,看她,如同井底之蛙望明月。
包括沐星虹,站在她麵前,就跟天鵝麵前的醜小鴨,自慚形穢到低下頭顱。
後來,她不出意外以文科狀元的身份考入清北。
如今算來,也跟自己一樣,三十了吧。
隻不過自己孑然一身,不知她過的如何。是否婚嫁,可遇良人?
陳青山和李青雀在前,李鴻鵠和沐星虹在後。
四人兩排,走進白河一中的食堂。
裡麵可謂是人山人海,烏泱泱一片。
但排隊打飯的隊列卻是井然有序,每個人都穿著白河一中的校服,同樣的款型,隻是用顏色的不同來區分三個年級。
藍白的高三,紅白的高二,黃白的高一。
在排隊的同時,幾乎每個學生都手捧著一本詞典,輕聲默揹著英語單詞。
不光臨近高考的高三學生,就連高二高一的學生同樣如此。
一進食堂,看到這副場景,陳青山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現在學習都已經捲成這樣了?
那一個個穿著同樣款式校服的學生,同樣手捧詞典默背單詞的動作,他們是一個個獨立的人格,又彙聚在一起,成為一台龐大自律永不知疲倦的學習機器。
沐星虹撇過了頭,不忍直視,作為一名老師,哪怕這場景,她在一中食堂看過無數次,但每一次看到,都眼眶一紅。
冇有傘的孩子,隻有拚了命的奔跑。
陳青山看了眼食堂視窗的打飯速度,按隊伍長度,計算了下,自己光排隊就得20分鐘,算上吃飯,就往半小時去了。
半小時,都夠自己做套卷子了。
當即對身後的沐星虹說道:“不好意思,沐老師,我能請你吃點彆的嗎?”
“嗯?怎麼了?”
“這排隊時間太長了,我等不了。”
呃!陳同學,你對時間摳的這麼緊嗎?
陳青山都說了不想排隊,沐星虹自然不會拒絕,道:“冇事的,你請老師吃什麼都可以。”
話雖然這麼講,可沐星虹看到陳青山拿著三袋紫糯米乳酪麪包從超市走出來時,小腦依舊是萎縮了一下。
“給。”陳青山將其中兩袋麪包塞給沐星虹,麵帶歉意道:“本來想請老師吃泡麪的,可泡麪又要熱水,又要等它泡開,也挺……”
聽到陳青山的理由,沐星虹頗有些哭笑不得。
學校外,彆人請自己去吃人均上千的西餐,自己還愛搭不理。
學校內,你陳青山請我吃飯,標準一降再降,現在連杯熱泡麪都捨不得。
這待遇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陳青山,你知道多少男人想陪老師吃飯,卻仍是求而不得嗎?
小女人的幽怨歸幽怨,對於陳青山這分秒必爭的學習態度,沐星虹還是很認可的,甚至頗感欣慰。
將手裡的兩袋麪包又塞回去一袋,道:“老師吃不了那麼多。你是男生,飯量大,多吃點。”
陳青山搖了搖頭,婉拒道:“不能吃太飽。吃飽了容易犯困,複習冇精神。”
嘶!沐星虹側目,麵容詭異地看了陳青山一眼,總覺得自己的學生正在慢慢向一頭怪物的方向在發展。
兩人吃著紫米麪包,慢慢向教學樓走去。
沐星虹小口小口抿著麪包,路過食堂時,還能聽到那零碎的背書聲。
指著食堂,拋了個話題出來。
“陳青山,你覺得這種學習方式對還是錯?”
“無關對錯。學校冇得選,學生也冇得選。中原省高考壓力太大,你不卷,有的是人卷。”
“那如果有的選呢?你還會這麼拚嗎?”
陳青山回首,有些啞然,依沐老師您這年紀,說不出這麼幼稚的話。
人生,有如果這個選項嗎?
隻是沐星虹誠心誠意問了,陳青山也是沉吟片刻,道:“如果有的選,我隻想……”
陳青山雙拳一抱,一本正經道:“布飄零半生,隻恨未逢明主……”
沐星虹徹底懵逼了,這好像是《三國》裡的台詞,下半句是“公若不棄,布願拜為義父。”
這句台詞搞笑程度0%
陳青山一本正經地說出來,搞笑程度100%
在這個勵誌場合下,配合這句投機取巧的台詞,搞笑程度1000000%
就連一貫冷豔的沐星虹地不禁將嘴裡的麪包屑噴了出來,笑得花枝亂顫,一手掩住自己失態的大笑,一手握拳輕輕打在陳青山臂膊上,嬌笑道:“你彆搞…笑!”
“我是認真的。”
“此生若能得富婆包養,誰又願顛沛流離。”
“如果富婆姐姐是一種奢求的話,阿姨也行!”
看到這個十八歲的少年一本正經地訴說自己未來的宏圖偉業,沐星虹當真是王八辦走讀——鱉不住了。
樂得齜牙咧嘴,笑得魑魅魍魎。
連打了陳青山好幾拳。
冷笑話這東西,果然是一本正經地說出來,才最具幽默效果。
殘陽如血,落日熔金。
兩人迎著紅日逆行,拉出兩道長長人影。
走到教學樓下,爬上樓梯,來到岔路口,陳青山向左回教室,沐星虹向右回辦公室。
道彆時。
沐星虹叫住了轉身的陳青山。
“陳青山。雖然我知道你最不喜歡老師講那些大道理。但老師還是要送你一句話”
“今夕江海一歸客,他日雲霄萬裡人。”
陳青山微一晃神,笑道:“老師,你真有學問。我就說不出來這麼好聽的話。”
“你個馬屁精。以前我怎麼冇發現呢?去複習吧。”
沐星虹揮了揮手,笑罵道。
陳青山道了個彆,便往教室走去。
沐星虹目送了一會,也走向了辦公室,準備趁著晚自習的時間給陳青山做一個英語強化訓練計劃。
……
回到教室。
還有四位同學跟陳青山一樣,啃著乾糧,抓緊每分每秒在知識的海洋中遨遊。
其中便有班長蘇沐清。
隻是她跟其他三位瘋狂刷題的同學略有不同。
一是她並冇有選擇刷題,而是坐在座位上讀著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優雅恬靜,仿若不食人間煙火。
二是,蘇校花也從來不會餓著肚子。以往每日三餐都是陳青山幫她打包回來的。
在陳青山進教室的那一刹那,兩人的視線有一瞬間的交錯。
蘇沐清目光下移,看向了陳青山的右手,往日裡粉色麥兜保溫餐盒的位置,如今卻是空空如也。
蘇沐清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幽怨與失落的表情。
“陳青山,你明明知道我不準時吃飯就會胃痛的。就算這樣,你也不準備給我帶飯嗎?這次,難道你是認真的?”
班裡其他同學可不知道兩人之間這麼多細節,隻是陳青山給蘇沐清帶了三年的飯,今天卻不帶了,加上下午陳青山對蘇沐清的種種反常舉動,讓他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起來。
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一日三餐,一年四季,高中三年。
陳青山給蘇沐清帶了起碼有三千次飯,按每次排隊20分鐘計算,這裡就是1000個小時。
高中三年,又有多少個1000個小時能讓陳青山如此揮霍?
而且蘇沐清與陳青山的相處中,特彆喜歡讓陳青山做一些耗費大量心神的事情。
比如承包她的一日三餐。
“不經意”間透露自己想收到99朵紙玫瑰的小心願。
在陳青山麵前,用那種希冀羨慕的口吻撒嬌,說見到閨蜜男友給他折千紙鶴,好感動。
但蘇沐清從來不是單方麵索取。
陳青山給她帶飯,蘇沐清會將自己的生活費也充在陳青山飯卡裡,用那種羞澀的語氣說:“這是我們共同的生活基金喲!”
在收到陳青山花了一個月時間為她做的99朵紙玫瑰時,蘇沐清歡欣雀躍,拿出香水噴在紙花上,鼻尖輕嗅。
回寢室後,也會將紙花放在自己床頭,拍照發給陳青山。
附文“它在我身邊,就像你陪我睡一樣”。後麵還加了個小小的害羞表情。
說句不害臊的話,當陳青山看到這行字,挺了。
如此種種,不可贅述。
事事有迴應,件件有交代。
十八歲的陳青山哪遭得住這段位的女生,都把我兄弟釣成翹嘴了。
如今,陳青山後脊一涼,細思極恐。
蘇沐清你丫是時間女巫吧,就靠貪婪地吸食彆人的時光,才得以生存。
陳青山這個猜測,其實離蘇沐清內心最深處的想法不遠了。
她就是喜歡陳青山忙前忙後,花費大量的時間精力討好她。
追求蘇沐清的男生這麼多,有長得比陳青山帥的班草校草,有比陳青山強壯的體育生,也有比陳青山學習好的學霸,更有比陳青山這個窮小子有錢的多的富二代。
蘇沐清為什麼跟陳青山走的最近?
就是因為在眾多追求者中,陳青山最為深情,為了所謂的愛情義無反顧殫精竭力的樣子最討她喜歡。
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
這麼多舔狗裡,就你陳青山舔的讓我最為稱心如意。
兩人視線隻是一個交錯,但兩人內心卻是千般思緒起,萬種心念滅。
不斷地算計著對方。
陳青山隻想和蘇沐清切割。
蘇沐清卻想讓陳青山迴心轉意,像以前那樣一心撲在自己身上,讓自己獲得從靈魂深處湧起的滿足感。
錯身之後,陳青山回到了自己座位。
立馬掏出數學書惡補起來。
一段時間後,吃完飯的同學陸陸續續回到教室,有稍許嘈雜聲,但也在陳青山可接受範圍之內。
陪妹妹李青雀吃完飯的李鴻鵠也回到了陳青山身邊,一落座,便大倒苦水,就因為陳青山的離開,自己被李青雀折磨到現在。
把不敢對陳青山撒的氣全撒在了自己這個親哥哥身上。
你該!咱們不寵小青雀,誰來寵?讓那些開鬼火的黃毛嗎?
反正已經寵了上輩子,陳青山不介意再寵李青雀這輩子。
寵溺李青雀,幾乎已成了陳青山的本能。
兩頭受氣的李鴻鵠委屈的就像個受氣包小媳婦。這個三人世界,我是多餘的那個,對嗎?
冇等李鴻鵠抱怨完,陳青山將高一上冊的數學書往他手裡一塞。
說道:“這本書我看的差不多,你隨機抽幾條公式考考我,我看看自己的掌握程度。”
一個下午?不,最多也就兩節英語課的時間,你把一學期的數學就複習完了?
對於這種人,李鴻鵠一般稱之為怪物。
拿過數學書,隨後翻了一頁,問道:“什麼叫充要條件。”
“充要條件即充分必要條件。意為,如果能從命題A推出命題B,而且也能從命題A推出命題B ,則稱A是B的充分必要條件,且B也是A的充分必要條件。”
“由A可以推出B,由B不可以推出A,則A是B的充分不必要條件。”
“……必要不充分條件。”
“舉個栗子。命題A:這個三角形每個內角都為60°。命題B這個三角形是一個等邊三角形。則命題A是命題B的……”
“再舉個栗子。命題A:他叫李鴻鵠。命題B:他是個煞筆。則命題A是命題B的……”
苟日的陳青山,我幫你抽公式,你拿我舉例子?
隨著時間的流逝,李鴻鵠越抽越是心驚,不是說陳青山對知識點掌握的有多好,而是陳青山那種舉一反三,令人豁然開朗的能力。
他並不是單純在背公式,而是將這些定理公式化用為生活中的各個小例子。
有種將知識融會貫通的先導理念。
李鴻鵠不知道陳青山的這種複習方法叫費曼學習法。
也被稱作最高效的學習方法。
1.學習這個知識概念;2.向彆人複述這個概念;3.糾錯重新學習;4.回顧與精簡。
人腦的潛力是無限極的,哪怕是愛因斯坦也隻開發了自己大腦潛力的20%,已經令人高山仰止,難以望其項背。
陳青山所做的無非就是將原本繁亂無章的知識點進行重新歸納整理罷了。
就像一個淩亂的房間,你想找某一件東西,運氣好了,一翻就找到了,運氣不好,找一輩子都找不到。
而經過整理收納並貼上標簽的房間,你可以通過題目精準確定知識標簽,迅速查詢到儲存該知識點的那個匣子。
至於那些智商變態的天才,他們整理的這間知識小房間,也叫做——記憶宮殿。
……
晚自習結束。
時間來到晚上九點半。
回到寢室,陳青山洗了個熱水澡去了去疲憊,就這麼赤條條地站在寢室裡,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朝李鴻鵠問道。
“你明天幾點鐘晨練?”
“老規矩。六點。”
李鴻鵠端著自己的洗漱用品,一邊走向洗手間,一邊笑道:“怎麼,你明天要跟著我去晨練啊?”
冇曾想,陳青山還真點了下頭。
“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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