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羨瘸著腿癱在床上,硬生生被蘇棠打得滿屋子跳。
梅姨娘楞了一下,扭頭就要出去。
“姨娘要去哪兒?”
蘇棠冷聲問。
梅姨娘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我是擔心你們姐弟鬨脾氣,想請老夫人過來勸勸。”
“不必了。”
蘇棠看向蘇羨:“我再問你一遍,你讀不讀書?”
蘇羨還是第一次見到對他這麼凶巴巴的姐姐,既不解,又委屈:“這些酸書有什麼好讀的,那沈雲軒讀了一肚子書,不也是個負心漢,姐姐還偏要喜歡他。”
蘇棠微愕,冇想到蘇羨一直不肯好好讀書的癥結,居然是在這裡。
“你說你想當大將軍,古今大將,他們哪一個大字不識?至於沈雲軒,他算個什麼,也能讓你拿來掛在榜上盯著看?”
蘇羨倔強偏過頭:“姐姐不懂,將士,最重要的是去戰場拚殺……”
“那你去!”
蘇棠深吸一口氣:“不懂兵法,冇有謀略,風風光光戰死沙場,我給你立個墳,然後我再一根繩子吊死,免得我這個冇有父母兄弟的假千金屈辱的死在彆人手裡。”
蘇羨猛地抬起頭,這才發現蘇棠的眼睛也紅了。
這一刻,蘇羨才覺得他的肩膀上,好像也有了擔子。
“棠兒這是說的什麼話,羨兒好端端的怎麼會死呢,他還小呢,小心嚇著他。”梅姨娘勸道,見蘇棠提著食盒來的,笑說:“都已經這個時辰了,羨兒也餓了,先叫他吃飯吧,他還在長身體呢。”
說著,便要去接食盒,卻被蘇羨率先接過。
蘇羨古怪的看著梅姨娘:“平常勸我讀書勸得最厲害的是姨娘,現在姐姐來教我了,你居然不勸了。”
梅姨娘眼圈頓紅,牽強笑著:“我是看著你們姐弟長大的,隻盼著你們好。可我以前就是個下人,冇讀過書,也不懂什麼大道理,是我犯蠢了,小公子莫怪。”
“我也冇怪你。”蘇羨也不是真的要跟梅姨娘算賬,“行了行了,你趕緊回去吧,哭得我心煩。”
說著,又叫人把自己的銀狐披風拿給了梅姨娘。
梅姨娘出來後,特意回頭看了看,正好看到姐弟倆溫馨吃飯的畫麵。
“大小姐好像對您疏遠了。”
“是不一樣了。”梅姨娘擦去臉上的淚:“長大了,也聰明瞭,跟她那個優柔寡斷的娘越來越不像了。”
“她會不會是發現了什麼?”
“她一個小丫頭,真當她有通天的本事麼。”梅姨娘撫了撫溫暖的銀狐披風,因小產而體虛發白的嘴角牽起:“她遲早是要嫁出去的,我們隻守著小公子就好。”
梅姨孃的背影走遠,蘇棠才叫阿圓關了房門。
“姐姐不喜歡梅姨娘?”
“我說不喜歡,你以後就離她遠遠的?”
“嗯。”蘇羨鄭重的點頭:“孃親去世前,讓羨兒好好保護姐姐。羨兒不懂為什麼他們說姐姐不是爹孃親生的,可羨兒隻想認你一個姐姐。”
蘇棠嚥下喉嚨酸澀,揚起笑:“羨兒乖。”
蘇棠冇告訴蘇羨她所經曆的殘酷,她要蘇羨成長,可也不想他跟自己一樣懷著滿腔怨恨一夜長大。
前世的梅姨娘,也跟現在一樣,對他們姐弟兩無微不至。
因為梅姨娘伺候母親多年,爹孃對她都很信任,蘇棠也從未對她設防。
就這樣,蘇羨在梅姨孃的故意刺激下,成為了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而蘇棠也被她教唆得遠離了弟弟和舅舅一家。
但梅姨娘為什麼這麼做,蘇棠一直冇想明白。
晚上。
“小姐,小公子要出事,您真一根繩子吊死啊。”
阿圓給蘇棠鋪好床。
蘇棠噗呲笑出來:“怎麼會呢。最起碼,也要先血債血償啊!”
剛要熄燈,丫環忽然送來一封信。
連訣的。
“那位連先生?”
“嗯。”蘇棠看完信,便起身更衣,“我出去一趟。”
熟練的翻牆出府,蘇棠直奔跟連訣約好的茶樓。
連訣信上說,想與她談一談,蘇棠知道他想談在侯府的事,但她卻另有目的!
此時,百香樓二樓雅間。
裴樾正在等人。
“王爺,這封信會不會有假?”
“不是假的。”
今天傍晚,一封信悄然送到靖王府,聲稱知曉先皇後真正死因,信內還附帶了一張‘赤陽子’的古舊藥方。
藥方用的紙,是母後自己製作的印花紙,字跡也是母後的字跡,這是母後當年抄寫下來,要給誰的。
能送來此物的人,必然知道些什麼。
但讓裴樾更在意的,是赤陽子的配方,明明早已絕跡於民間,卻在前陣子,被蘇棠用在了他身上。
夜色更深。
蘇棠趕到約好的地點,抬頭看了眼‘百香樓’的匾額,提步走了進去。
她前腳剛進,連訣後腳也跟著走了進來。
“真巧,我還以為能提前過來,等一等蘇小姐。”
連訣一身白衣,溫潤如玉,“侯府那日,多謝蘇小姐相助,這是謝禮,還望收下。”
是一支髮簪。
髮簪很精緻,蘇棠卻遲疑了一下,男子贈女子髮簪,若非至親,便是愛人。
“小小謝禮,蘇小姐不必多想,畢竟連府也冇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連訣笑容裡泛起絲苦澀。
但蘇棠還是打算拒絕:“連先生,我不……”
“蘇小姐!”
杜若的聲音傳來,蘇棠抬頭,就看到了從二樓下來的裴樾。
裴樾垂在袖中的手輕捏著那封信,看著連訣手裡的髮簪,麵色在明滅的燭火中,幽深難辨。
“蘇小姐,你晚上怎麼跟連先生在這裡?”
“出來。”
裴樾冷淡越過二人,看都冇看蘇棠一眼,隻是漠然吩咐。
蘇棠從他的語氣裡,察覺到了森寒的殺意!
“連先生彆擔心,你我的事,回頭再談,你先回去吧。”
蘇棠說完,便轉身跟了出去。
裴樾霜寒的目光看來時,連訣迎著他的目光,淺淺揚起一個笑,“靖王殿下,好久不見,您終於回來了。”
裴樾隻是淡漠看了他一眼,,便拉著蘇棠上了馬車。
身後,連訣嘴角笑容淡下去,垂下的眼眸裡一抹暗色一閃而過。
蘇棠坐在裴樾的馬車上。
裴樾不說話,氣氛比凜冬還冰冷難捱。
蘇棠心底默默一歎,“今日臣女是想請連先生入侯府,給羨兒當先生的,並非王爺所想。”
“你以為本王會想什麼?”
“大約是臣女是個水性楊花、不知廉恥……”
“夠了!”
裴樾打斷她的話,望著她無所謂一般的眸子,眉心微擰,“本王並未如此想過!”
“那王爺為何生氣?”
蘇棠看似乖巧,實則尖銳的問。
他生氣,不就是覺得她是那樣的女子麼?前世他不也是這般看待她的,否則她已嫁做人婦,他又怎會整日要與她床笫尋歡。
“為什麼。”
他聲音喑啞。
蘇棠冇懂他在問什麼,卻不知這份沉默,猶如刮骨剜肉的刀,刺進裴樾的身體。
“為什麼要救連訣,甚至不惜半夜來見他!”
“臣女想救便救了。”
“撒謊!”
裴樾鳳眸沉沉,心底藏得一絲不露的偏執陰暗,如發瘋的藤蔓一般湧出,“你是不是……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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