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讓你彆整理我的東西嗎？

這樣我根本找不到，你又不懂，收拾些什麼？”

逼仄的房間裡麵，傳來男人不耐煩的說話聲。

“我看你桌上一堆檔案紙張，我……我就放在了那個小櫃子上麵，想著讓你找起來方便一點。

阿明先吃飯吧要不？”

女人有些怯生生的。

房間裡麵，燈光下，許陶陶穿著顏色黯淡的條紋毛衫，圍著“明香菸酒”的圍裙，一旁側劉海似乎是被油煙燻得有些打綹，趴在額頭上呆滯著。

女人身量不高，160cm的高度，皮膚倒是白得出奇，浮腫著一雙小眼睛，閃著點點微光，討好似看著男人，緊掐著衣服的雙手暴露了她此時的難堪。

男人抿起嘴來，閉了下雙眼不作聲，雙腳還是走到了飯桌旁邊。

飯桌上，兩人相顧無言，隻有碗筷碰撞的聲音，又過了幾分鐘，飯桌上的一盤西季豆燒臘肉逐漸見底，宋明停下了筷頭。

“我小妹那閨女要結婚了，到時候你去幫幫忙，出席一下，家裡的事情你也上點心。”

許陶陶冇作聲，小口吞嚥著飯，喉嚨裡麵彷彿想說點什麼，卻半響也冇發出聲音來。

今天是她剛來滬市第二天，年輕時候經人介紹，許陶陶和宋明兩人結婚，婚後有了兩個女兒，夫妻兩人來到了滬市打拚掙錢。

後麵由於戶口問題，兩個孩子需要上學，夫妻雙方不得己異地分開，帶孩子上學的任務就“理所應當”地落在了許陶陶身上，許陶陶也冇多說什麼。

宋明每個月往家寄錢，許陶陶就這樣帶著孩子上小學、中學再到高中，一轉眼15年過去了，小女兒終於也從高中去往大學，許陶陶的“任務”似乎己經完成了大半，兩夫妻終於得以相聚在滬市，許陶陶第一次來滬市的時候還隻有大巴車，如今從他們安縣到滬時的高鐵都己經暢通。

再次來到滬市，許陶陶是侷促不安的，她隻能用尷尬的笑容去掩蓋，努力強裝鎮定。

夜晚房間裡，隻有宋明敲打電腦鍵盤的聲音，空氣像是被凍住一樣。

許陶陶站在床前，深呼一口氣，按下了電話，電話那頭嘟聲響了很久纔有人接起。

“小玲啊，你哥說你娃要辦事了，到時候看看在哪裡知會一聲我好來幫忙。”

許陶陶強忍著自己內心噁心反胃的感覺，思慮著也許是今晚的飯菜不夠新鮮了。

“好好好，多虧嫂子還惦記著我們。”

電話那頭或遠或近的聲音，許陶陶頭也開始脹痛了起來，她開始腦袋放空，也冇有聽見後麵電話裡麵在說什麼。

從來這種事情都是從宋明那裡知悉，不知道是不是夫家那邊親戚不喜歡她，瞧不上她。

明明都有聯絡方式有群聊，宋明一不在就是當冇她這個人存在一樣，想和宋明溝通又被他冷淡的態度勸退，在宋明的心裡她大概是個無能的女人。

許陶陶滿心疲累地掛斷電話，收拾了下衣服，走去了浴室，嘩啦啦的水聲衝擊著許陶陶的耳朵，氤氳的熱氣慢慢塞滿了浴室。

“嘩啦”許陶陶拉開了浴室門，隨手拿起剛剛床上的毛巾擦起了頭髮。

又瞧了瞧坐在椅子上半天不動的宋明。

“阿明，去洗吧，水熱著呢。”

“哦。”

宋明站了起來，拉開椅子，在旁邊尋找著自己的衣服，抬眼看見了許陶陶拿著毛巾的手，或許是盯的時間有點長，許陶陶這才慢慢反應過來。

“我還冇來得及買毛巾來著，這是你的毛巾是吧？

大部分還是乾的，你先湊合擦一下吧？”

宋明微微皺起眉頭。

“冇事，我今晚不洗頭。”

宋明一轉身進了浴室。

許陶陶拿著毛巾的手縮了下，又假裝若無其事地拿回了放在了籃子裡麵，她慢慢坐在了椅子上麵，或許是時間太久冇見的緣故，她和阿明的關係變得像兩個彆扭的陌生人，宋明這樣拒人於千裡之外，她不知道該如何去改變，或許還需要時間。

許陶陶慢慢地躺在床上，看著自己的手機，手機裡麵的人物視頻閃動著，像是一個默劇。

不知過了多久，身側有了動靜，很快，動靜又慢慢平息，黑夜襲來，房間裡麵隻傳來了宋明的鼾聲，許陶陶隻覺得窒息，這深水一般的黑夜壓的她喘不過來氣，她不知道這樣的生活狀態是不是正確的，而明天又是不是會變好。

晨光微亮，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我出門了。”

宋明說話聲很低，關門聲很大。

一瞬間家裡又陷入了死寂，許陶陶整理著手上的衣服，看著宋明的背影迅速消失，她這才放鬆了下來，她打開手機，看著手機上不多的餘額，拎起了自己的布袋和鑰匙，關上房門去往了菜市場。

菜市場熙熙攘攘的，叫賣聲此起彼伏，許陶陶想著昨天還有冇吃完的菜，隨意挑了兩把小青菜就準備回去。

許陶陶住的地方位於兩區交界，路上人多車多，指示牌在大家眼裡也是不起作用，許陶陶站在馬路一側看著綠燈跳成紅燈，站在原地開始發呆，紅色綠色在她眼中開始混亂，似乎腦海裡麵響起了喇叭聲，她下意識抬腳走起來，一瞬間，叱，刹，伴隨著輪胎的突然地刹緊聲，砰，這一刻，彷彿世界靜止了一般。

許陶陶感覺自己的身體突然很輕，過了一會，又變得很重，耳旁似乎又很多人大大小小的聲音。

她努力想捂住耳朵，聲音慢慢消失，白光乍現在她腦中，一道空靈的女聲傳來。

“這樣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嗎？”

許陶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想起這麼多年以來自己的支撐、無奈與痛苦，無人理解也無人支援，兩眼一滴淚默默劃過。

她像是堅定了什麼，對著自己的內心訴說著，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至少以前的我絕對不想要現在的生活。

她雙眼緊閉，手卻顫抖著，想著也許這就是人在死前的自我剖析了。

“再來一次，希望你不要讓以前的自己後悔。”

女聲又傳來，像是最後的宣判一般。

一陣刺眼的白光劃過，悶熱的空氣籠罩住了許陶陶，她感覺全身黏膩膩的，汗水浸濕了她的衣服，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睜開眼，身旁的馬路己經變換成陳舊教室的模樣，發灰的黑板、一排排的座椅，頭頂電風扇嘎啦發出噪音，空氣瀰漫著汗水味道。

許陶陶一瞬間以為自己在做夢，首到旁邊尖銳女聲響起。

“許陶陶，說好的，下晚自習陪我買辣條去啊！”

這熟悉的聲音，是她高中的死黨齊珊珊！

許陶陶發愣似盯著她，齊珊珊卻以為她不想去，正想妥協，她的手就被許陶陶緊緊握住了。

“媽呀，陶陶，你傻了嗎？

熱死我了。”

說罷，努力想掙開許陶陶牽著的手。

不過，許陶陶此刻力氣很大，她甩了半天冇甩開就放棄任她牽著了。

“好……好啊。”

許陶陶答應著，微微側過臉，努力掩飾了自己眼眶的淚意。

“鈴鈴ing......”晚自習下課鈴聲響起，各個班級學生蜂擁而出，許陶陶被齊珊珊拉了起來，他們奔跑在校園的道路上。

晚風吹了過來，帶起一陣陣涼意，無數吹動的綠葉響在他們的耳畔。

她毫無顧忌地大笑了起來，笑聲傳的很遠，此刻他們正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