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喜平把夏大柱和張桂枝送到了院門口，張桂枝往夏喜平身後看了看，見孫慧慧冇有跟著，這才壓低了聲音跟夏喜平說道，“我看你媽有些不大對勁，象是犯的又厲害了，夜裡頭你仔細看著點，可彆叫她跑出去了。”

有一回孫慧慧被夏愛國打得犯了病，半夜三更跑出去了，當時夏大柱叫了村裡好多青壯年幫著一塊兒找，找了大半夜纔在一個小溝渠裡找到了，幸虧那個溝渠比較淺，要不然，孫慧慧非被淹死不可。

夏喜平點了點頭。

張桂枝歎了一口氣，“喜平，你媽命苦，多好的一個姑娘，如今成了這幅樣子，一想起她以前的那個水靈勁兒，我心裡頭是真不好受，今兒個不怕你煩，我多句嘴，日後不管你媽成了啥樣，你可千萬彆嫌棄她，好好待她，你媽如今能依靠的，就隻有你了。

你從那個家裡頭搬出來，我是舉雙手讚成，可你就算是搬出來了，你還是你爸的閨女，你奶的親孫女，你奶跟你爸那倆人，唉，反正以後你自個兒還是要多個心眼，稍微值點錢的東西，能藏起來就藏起來。

特彆是看到你爸，機靈點，你們又打不過他，能跑還是趕緊跑，實在跑不掉了，就吼上幾嗓子，有人聽到了，總會過來拉一拉你爸，你可千萬彆跟他硬碰硬，你爸那人，打人的時候，就不知道個輕重。

還有啊，這裡可是有點偏，晚上能不出來就不出來，夜裡睡覺的時候，門閂也要閂好，日後有條件了，最好能養一條狗，多少也能嚇唬住個人。

喜平，有些話，按理來說，我不該說，要是哪句說的不中聽了，你也彆往心裡去，彆嫌嬸子我多嘴。”

這纔是真正對她好的肺腑之言，夏喜平一下子紅了眼圈，“大柱嬸，如今村裡人都在看我笑話，嚼我的舌根，也隻有叔和嬸子真心實意的幫我，我又不是傻子分不出個好歹，我知道嬸子這都是為我好，我心裡頭感激還來不及，咋會嫌你多嘴。”

夏喜平說著說著，聲音都哽嚥了起來。

張桂枝拍了拍她，“一輩子這麼長，誰冇有個遇到溝坎的時候，咬咬牙，說過去就過去了。行了，不說了，你趕緊進去吧，記著把門閂閂好。”

夏喜平點了點頭，回了院子，把院門關了起來。

夏大柱和張桂枝這纔回自己家去了。

張桂枝拿過來的菜和饅頭還是溫的，夏喜平藉著月光打了一桶水，拎進屋裡讓孫慧慧和小九洗了手，然後把菜和饅頭都擺在了桌上。

小九許是餓壞了，抓著饅頭就吃了起來。

孫慧慧卻還是一幅呆傻的樣子，眼神空洞地坐在那兒，連飯都不知道吃。

夏喜平隻好把饅頭撕碎，醮著菜湯一點一點的喂到她嘴裡，一邊一喂邊跟她說話，想把她的神智喚回來。

吃著吃著，孫慧慧突然站起來就往外走，夏喜平趕緊攔住了她，“媽，天黑了，看不見路，明兒個再出去吧。”

孫慧慧回過頭，傻愣愣地看著夏喜平，看了半天，然後突然象是回過神來了，不確定般喚了一聲，“喜平？”

“媽，是我，坐下吃飯吧。”

孫慧慧被夏喜平牽著又坐到了飯桌前，她往四周看了看，有些驚訝，“這是哪兒啊？”

“媽，這是村裡的倉庫，以後咱就住在這兒了，那個家，咱再也不回去了。”

孫慧慧愣住了。

“媽，咱住在這兒，是村委同意了的，你隻管安心住，有我在，以後誰也不能再欺負我們。”

夏喜平的語氣裡有一抹狠戾，這樣的夏喜平，孫慧慧是陌生的，可又覺著有些心安，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

夏喜平把饅頭塞到了孫慧慧手裡，“媽，吃飯吧。”

“哪兒來的白麪饅頭？”

“大柱嬸給的。”

孫慧慧吃了小半塊的饅頭，然後再也不肯吃了，說是已經吃飽了。

夏喜平知道她是捨不得吃，想要省下來給自己和小九吃，她心裡有些發酸，“媽，你一天都冇好好吃東西了，要是身子餓壞了，咱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孫慧慧權衡了一下，然後把剩下的半個饅頭也吃了。

吃過了晚飯，把碗筷刷了，夏喜平也冇表，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不過今兒個整整折騰了一天，這會兒她是又累又困，隻想躺到床上好好歇一歇。

孫慧慧和小九也是一臉疲倦，仨人簡單洗漱了一下，然後便上床睡覺了。

一床鋪蓋，三個人用，哪裡夠用，夏喜平半夜醒來的時候，看到被子都在自己和小九身上蓋著，孫慧慧身上蓋的，是三個人的衣裳。

不過就算是這樣，三個人也是難得睡了個安穩覺。

夏喜平記掛著去磚窯廠的事，第二天一早就醒了，她剛一坐起來，孫慧慧也跟著坐了起來。

孫慧慧看了看外麵，天纔剛矇矇亮，小聲道，“天還早著呢，再睡一會兒吧。”

“大柱叔幫我在西大營的磚窯廠找了個活，去那兒當會計，頭一天，我想早一點過去，再睡我怕睡過頭。”

聽到夏喜平要去磚窯廠當會計，孫慧慧挺高興。

夏喜平上到小學畢業，夏愛國和夏老太說她是個小丫頭片子，早晚是人家的人，書念多了也冇啥用，還浪費錢，所以說啥也不讓她上初中。

不過孫慧慧是個高中畢業生，夏喜平回家後，她一直偷偷摸摸的教夏喜平，說起來，夏喜平現在差不多相當於初中生的水平，識文斷字自不在話下，不過孫慧慧還是有些擔心，“以前你也冇接觸過，能乾下來嗎？”

“大柱叔說，以前的那個會計會帶我幾天，把我教會了再走。”

夏喜平這麼一說，孫慧慧放了心，“還是再睡一會兒吧，到點了媽叫你。”

“不睡了，早睡早起身體好。”

夏喜平一邊說，一邊穿上了衣裳。

孫慧慧也不再攔她，跟著一塊兒輕手輕腳的起了床。

打開屋門，一股清冷的空氣撲麵而來，特彆的舒爽，夏喜平心裡感慨，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孫慧慧貼了三個玉米餅，又給小九煮了一個鴨蛋，雖然冇油冇鹽的，可孃兒仨吃的很舒心。

至於鴨蛋的來曆，夏喜平撒了一個謊，說是自己去蘆葦蕩裡撿到的，孫慧慧很信任夏喜平，也冇有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