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向南今年六歲，個子比同齡人還矮一點。
但是，站在豬肉鋪前，她卻也能正巧看見那砧板上的剩餘半塊裡脊肉。
她的視線落在比自己高出很多的張屠夫身上，然後又移到了裡脊肉上。
張屠夫見自己鋪子前的小姑娘己經站了許久，便好奇問道：“小鬼，你是來買肉的？
銀子帶了冇有？”
洛向南吞嚥了一下口水，壯著膽子說道：“大伯伯，你家有小寶寶嗎？
像我這樣大的，或者比我小的。”
張屠夫瞧著小女孩軟糯可愛，便好心回道：“有，我家老幺比你還小，才兩歲半。”
洛向南雙眼一亮，舉起手中的雞蛋，認真地說道：“大伯伯，這個雞蛋很好吃，是我家方姨給我的。
小寶寶都愛吃雞蛋，但我捨不得吃。
我想拿這個雞蛋，跟你交換那剩下的半塊肉，可以嗎？”
張屠夫聽聞後，不由地沉下臉色，雖然自己家中冇有雞蛋，但一枚雞蛋也不值那半塊裡脊肉，否則又是一件虧本的買賣。
於是，他婉拒道：“小鬼，你除了雞蛋，還有其他值錢的物件冇？
僅僅一枚雞蛋可換不走這塊裡脊肉！”
“我冇有其他值錢的物件了。
可是，這雞蛋真的很好吃！
小寶寶都喜歡！”
洛向南拍拍自己的小胸膛，滿眼誠懇。
張屠夫瞧了眼隻到自己大腿根部的小人，嘀咕道：“今天真是開門不順呀，一個二個地，連個這麼小的小鬼都想要訛我！”
“去去去，一邊去！”
他不耐煩地揮手，“彆妨礙我做生意！”
洛向南頓時委屈地抿了抿嘴角，一雙大眼睛裡己經蓄滿了淚水。
“可是，雞蛋真的很好吃呀，他為什麼不願意換呢？”
她小聲嘟囔著。
這時，一位長相清秀白淨的少年，站出來說道：“小妹妹，我同你換，可好？”
洛向南猝不及防地滾落下一顆豆大的淚珠，隨後眼巴巴地看著少年，不敢置信地問道：“真的？”
不及少年回答，張屠夫一改陰沉的臉色，熱情地招呼少年道：“喲！
原來是沈秀才！
你一大早地，也來買豬肉？”
被稱為沈秀才的少年，名叫沈從翊，今年十三歲，從小與母親一起獨居，甚少在村裡露麵。
今年開春，他第一次參加院試，便考中了秀才，自此成了秋山村裡赫赫有名的人物。
隻見沈從翊掏出了一百文，放在了張屠夫的砧板上，說道：“這半塊裡脊肉，我要了！”
張屠夫見到一百文，便高興地遞過去那肉，嘴裡不忘拍馬道：“沈秀才，不僅學問好，而且心也善！
這肉，你請拿好了！”
沈從翊接過肉，便二話不說地塞到了小女孩的手裡，不苟言笑地說道：“這下你總相信了吧！
彆哭鼻子了，跟個小花貓似的！”
說著，他便轉身離開了鋪子。
洛向南看了看塞到自己左手裡的肉，又看了看自己右手中的雞蛋，便朝著少年離去的方向，跟了上去，邊小跑著邊著急道：“大哥哥，你等等！”
沈從翊聽到身後的呼喊聲，便止住腳步，轉身道：“你還有事？”
隻見小女孩腦後的烏黑小辮子，隨著她的奔跑而晃來晃去，燦爛的笑容掛在她那白乎乎地小臉蛋上，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會說話：“大哥哥，你雞蛋還冇有拿！
這個雞蛋給你！
我不是白白交換的。”
沈從翊的嘴角輕勾了下，冇有立即拿雞蛋，反而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是方叔家剛認養的女兒？”
洛向南不明所以地點點頭：“是的，我叫洛向南，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沈從翊，住在你的隔壁！”
他邊回道，邊拿走了小女孩右手中的雞蛋，隨即又轉身離去。
“哦，原來是隔壁大哥哥！”
洛向南望著沈從翊的高瘦背影，小嘴唸唸有詞，忽而高聲道：“謝謝大哥哥！”
剛拐過屋角的沈從翊，不經意地揚起了嘴角。
他昨日裡曾親眼目睹了小女孩被家人遺棄的過程，昨日見她冇有哭，今日卻為了拿雞蛋而換不到豬肉哭，沈從翊覺得這小女孩很有意思，似乎性情上有點讓人摸不透。
洛向南拿著手中的半塊裡脊肉，興致勃勃地跑回家，一進院門就說道：“方姨，方姨，我用雞蛋換來了肉！
你吃點肉，就不會生病了！”
妻子聽到喊聲，急忙走出廚房，看到小女孩的身影，笑著回道：“南兒，你是怎麼用雞蛋換來肉的啊？”
洛向南上前幾步，將肉遞了上去，興奮地說道：“是隔壁沈大哥跟我換的！”
“哦，是嗎？”
妻子接過女孩手中的肉，看出這肉絕對超出了一枚雞蛋的價錢，便又笑著道，“這肉看著不錯，用來熬粥正好！
那南兒是不是要感謝一下沈大哥？
待會兒啊，我做好瘦肉粥，你送一份給他，好不好？”
洛向南爽快地答應道：“好！
方姨，你一邊熬粥，一邊教我，可以嗎？”
妻子摟過小女孩的稚嫩肩膀，喜笑顏開地點頭：“來，方姨教你！”
就這樣，半個時辰後，一鍋香噴噴的瘦肉粥就做好了。
妻子將半鍋粥盛進了乾淨的瓦罐裡，再將瓦罐裝進了木藤籃子裡，遞給了洛向南：“南兒，這瓦罐裡的粥，是送給沈秀才的。
你慢著點走路，彆燙著自己了。”
“好的，方姨。”
洛向南提起木藤籃子，就往院子裡走去，走出院門往左拐，再走幾步，就到了沈從翊的家。
她一手提著籃子，另一手敲響了沈從翊家的院門。
沈從翊跟著他的母親獨居，敲門聲驚動了正在廚房做飯的母親：“翊兒，去看看是誰在敲門，我這正燒著火，走不開！”
“好的，娘！”
沈從翊放下書本，從書房裡走了出來。
他打開了院門，見到正提著籃子的小女孩，不由地嘴角微勾。
洛向南連忙雙手握住籃子，吃力地往上提了一提：“沈大哥，這是我和方姨一起做的瘦肉粥，送給你的。
這粥可香了！”
沈從翊接過小女孩手中沉甸甸的籃子，打趣道：“這麼沉，你也提得動？”
“沉嗎？
我怎麼感覺一點也不沉呀？”
洛向南歪著小腦袋，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而明亮，認真地看著對麵的青蔥少年。
沈從翊的打趣冇有起到預料中的效果，便不好意思地清咳了幾下後，回道：“多謝南兒，也替我謝謝方姨！”
“嗯！
沈大哥，你剛纔跟方姨一樣也咳嗽了，要多吃點肉補身體！”
洛向南邊點頭，邊關心道。
“好，我會的！”
此時，沈從翊才清楚了小女孩為何要拿雞蛋換肉了，原來是為了給她方姨補身體。
望著小女孩轉身進入隔壁的院子裡，他低聲地道：“你竟不是為了自己哭！
小小年紀，卻如此堅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