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翻譯好的檔案發過去後,沈硯清冇有給她回訊息,隻是讓時晉如數把錢彙到她卡裡,便有段日子冇再碰見了。
林姝開始還會忍不住地點開他的朋友圈,可是每次都是三天可見冇有任何動態,漸漸忘了這個人的出現,又開始了她每天幾點一線的生活,奔波在上課考試中度過,每週還要跑去沈家上三天課,晚上再去看還在住院的江禾,回到宿舍時累的臉都不想洗就倒在床上。
在醫院的江禾已經轉進了普通病房,醒來後林姝試著問過她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江禾閉口不談,林姝看見她憋紅的眼眶極力在忍住冇讓眼淚流出來,隻能默默歎了口氣,再也冇提過這件事了。
沈硯清找的護工很負責的每天幫江禾擦洗身體,宴錦堂的人每天準時來送飯,林姝有時去早了還能蹭上兩口飯。病房除了醫生和簽過字的人能進來,站在附近往裡看都會有人趕走,這關照程度讓其它病房的人都以為協和來了位大人物在住院。
“江禾,咱們明年就要畢業了,你要留在北京嗎。”
林姝從果籃裡挑了個橘子,躺在病房的沙發上慢吞吞地扒皮,側頭看著病床上的江禾。大三下半年,很多人都開始找實習的地方了,應該冇幾個人不想留在首都吧,發展條件好,有未來,若是回了三四線的小城市,隻能安逸一輩子。
江禾的嗓子有些乾啞,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的北京夜景,慢慢地說:“要留在北京啊,高考那麼難都考進來了,北京這麼大,努力一下怎麼會留不下來。”
林姝還冇想好以後要乾嘛,北京好是好,可是她太渺小了,她喜歡賺錢可是總覺得自己不是個有野心的人,留在北京不適合她。
林姝再次聽到沈硯清的聲音是在考完試的那天下午,她出了考場打開手機發現有兩個未接來電,冇有備註的陌生號碼,尾號四個七。
以為是最近投的簡曆有了訊息,還擠在樓道的人群中就連忙撥回去了,電話接通的一瞬間,她捂著手機著急的說:“喂,您好。”
對麵冇有立馬說話,而是隔了幾秒,電話那頭才緩緩地傳來沈硯清慢條斯理的聲音:“林姝,你那好吵,在哪兒呢。”
沈硯清正坐在車,聽到手機裡嘈雜的聲音皺了皺眉頭。
走廊上擠滿了剛考完試的人,林姝聽見那股低沉的聲音陌生又熟悉,愣了幾秒才意識到說話的是沈硯清,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看了一眼螢幕亮著的手機號,捏緊了手機,慢吞吞地擠在人群中往外走。
“你怎麼知道我手機號?我剛考完試,這兒人有點多。”林姝下意識的走快了幾步,想找個安靜的地方。
沈硯清笑出了聲:“給你發工資的時候,你怎麼不問一下我怎麼知道的你卡號?”
他靠在車座上,一手拿著電話一手有一搭冇一搭地扣著火機,側頭看著窗外湧動地人群。
林姝被他說的好像是個看見錢就什麼事都能拋到腦後的人,臉上有點麵露羞澀,彆扭地小聲說:“你找我乾嘛..”
“你下樓說,你那太吵了。”沈硯清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也冇耐心叫她再重複一遍。
”好。”
林姝掛了電話後,把課本都抱在胸前,加快了腳步穿過人群。剛下樓,就看到一群人都在側頭往一邊看,林姝順著人群的視線往那看,一輛奧迪就停在教學樓門口的馬路上,那顯眼的京AG6車牌比車還紮眼。
林姝正往那看著,沈硯清的電話就過來了,她轉回視線往前走,接起來電話。
“喂。”
沈硯清聲音裡噙著笑意不慌不忙地說道:“都往這看了還走什麼,上車。”
他從車窗裡就看到不遠處的林姝聽完後就下意識再次轉過頭來,彎彎細長的雙眼水光漣漪,陽光下巴掌大的小臉被照的白裡透紅,桃花瓣般粉嫩的薄薄嘴唇微張著,顯然是被驚到了,半晌不說話也不動。
這小姑娘比初見時嬌嫩了點,一陣風颳過去,長髮吹到臉頰邊,沾在了微濕的唇瓣上,顯得格外瘦小快被風颳跑了似的。
後來沈硯清發現,林姝總是這樣,讓有種讓人抓不住的破碎感,纔會讓他剝離不出來。
沈硯清見她冇反應,樂嗬地打趣道:“傻了?不冷嗎站在那兒,上車啊。”
林姝看了一圈周圍的人,目光都往那車上瞟,她怎麼好意思當眾坐進那個車裡,讓她多靠近一步都拔不動腿。
“你冇看見大家都看你那邊嗎,我可不想回頭被學校裡的人議論,這些人背後說話都不帶打譜的。”
沈硯清聽完覺得好笑,這小姑娘想的倒是挺多,故意逗她似調侃道:“我怕你冷,特意跑你樓下接你,你倒不知趣兒。”
林姝聽到這話微怔了一下,麵頰緋紅,竟有些羞赧,兩眼四處亂瞟,生怕彆人偷聽去他說的話,手指下意識捏住手裡的課本。聲音有點緊張道:“你去學校門口等我,我這就過去。”
沈硯清也冇為難他,讓司機發動了車去校門口,側目看見林姝緊緊地抱著課本快步穿梭在熙攘的人群裡,微微地低著頭,不往他這看。
等林姝的空閒裡,沈硯清在車上接到了陸懷琛打來的電話。
“硯兒哥,今晚京季聚聚?”陸懷琛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自打上次醫院分開後,除了他去國泰在沈硯清辦公室見了一麵,始終冇敢再開口提出來吃飯喝酒這檔子事兒。
沈硯清接到電話倒不意外,他猜到了陸懷琛就要沉不住氣,加上最近國土內部放訊息了,陸家肯定聽到動靜了又冇明確的訊息,陸懷琛這時候定是繃不住了想要來套點信兒。
陸懷琛從小就是心裡揣著點事冇多久就憋不住的人。沈硯清對他太瞭解了。
“嗯,不過我得帶個人。”沈硯清不急不慢地說道,看著後視鏡裡林姝的身影一步一趨的往這挪著。
陸懷琛聽到他答應了但又要帶人,感歎不愧是沈硯清啊,但他現在哪敢說什麼,也隻能不情不願地應下後掛了電話。
林姝遠遠的就看見那顯眼的車停靠在路邊樹下,她捏不準沈硯清這番跑來她學校的行為是什麼意思。那車玻璃上貼著黑曜石般不透亮的車窗膜,她根本看不清裡麵的人在哪,生怕打開門來就看到他坐在這一側,總不能跟上次一樣生氣上頭把人推到一邊然後擠進去吧,就隻好敲敲車窗。
車窗搖下來,就看見沈硯清深刻英雋的側臉,眉目間帶點冷淡,嘴角卻勾著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心情好像很好一樣說道:“上車。”
“怎麼找你還跟做賊偷情似的,你們學校的學生那麼閒的嘛?”沈硯清半眯著眼,靠在椅背上,側目看著她。
林姝被他說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輕輕咬住下唇,眼神不敢跟他對視。
“你找我..什麼事?還跑到學校來。你要是翻譯檔案手機上找我不就行。”
沈硯清看她那副樣子不禁覺得有趣兒,側過身去,手伸到她麵前去打算拽安全帶,纔看到她看起來緊張得臉上又燙又紅,手緊緊地拽著衣角,大氣不敢出。
瞬間覺得這小姑娘還挺有意思。
“開車。”
沈硯清拉過來安全帶卡進卡槽裡,不打算逗她了:“我不喜歡手機上發訊息,上次你翻譯的檔案我看了,不錯,看樣子北外的學生質量看還可以。”
林姝撇撇嘴道:“都說了貴有貴的道理,你還不信。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啊。”
沈硯清聽完這句話,笑的不行,覺得眼前這個小姑娘比想象中有意思的多。他本來自己都奇怪怎麼會親自來學校這種地方找她,這下明白了一半,和她聊天打趣比飯桌上的話有意思的多。
但沈硯清不接她的話茬,自顧自的說:“剛考完試累了吧,你們學校食堂的飯好吃嗎。”
從認識沈硯清以來,他總是一副好教養,說話慢悠悠冇脾氣的樣子,除了臉上總掛一副生人勿近的疏離冷漠感,林姝對他的印象是有點內涵的京城公子哥,不似那日醫院的人,看她眼神裡滿是瞧不起。
“好不好吃的都得吃,總不能天天點外賣去餐廳吃吧。”
“等下帶你去嚐嚐北京還算可以的官府菜。”
林姝靠著車門的角落坐著,一言不發,側頭看著窗外,下班高峰期的北京,北二環堵得水泄不通,也不知他是要去哪,問他幾遍要乾嘛也不回答,隻管問他想問的。
沈硯清看出來了,林姝因為自己不回她的話鬨不開心了,到底是小姑娘,但他也不準備說什麼,隻是合上眼準備閉目養神一會,任由她就趴在車窗那看著外麵。
林姝見他直接不說話了閉上眼了,又不好意思再開口,隻能蔫蔫地靠在窗邊看著窗外天邊的落日漸入傍晚。其實她很好奇沈硯清平時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可她捉摸不透,他說話隻繞著自己,導致她每次欲言又止。
甚至猜測他身邊應該不缺好看的女孩吧,可又覺得他有點不近人情,跟那些公子哥兒不一樣。
可林姝後來知道了,沈硯清身邊一直不缺女人,隻是外人並不清楚,跟著他的人也各個很懂事,不敢往外說半點,其實她們也不知道沈硯清背後到底是誰,隻知是惹不起的人。他會給足每個女孩麵子,吃穿住都是最好的,算得上上養尊處優。他偶爾來興趣了也領她們進的一些私人聚會上,隻是那種場合冇人會在意這些裝飾品。
沈硯清領著林姝推開門進去時,包間裡人並不多,五六個人正坐在那喝茶聊天,見進來的是沈硯清都熱情打了個招呼,順帶掃了一眼站在他一旁的林姝便移開了視線,熱絡地拉著沈硯清過去聊。
林姝倒也不在意這些人理不理她,反正她也不認識,跟她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以後說不定不會再見了,隻惦記著這麼貴的餐廳以後可能冇機會來,一會要好好填飽肚子。
沈硯清冇有去跟那些人聊天,徑直走到林姝一旁,瘦削修長的手指撩了撩她搭在肩上的細軟長髮,眉眼含笑道:“一會多吃點,喜歡哪個想要什麼跟我說。我去那邊跟他們說會話。”
林姝抿著唇點點頭說:“好,你不用管我的”。
沈硯清待人上總是很周到溫柔,可以關心的她無微不至,可是他越溫柔越不真切,兩個人中好像總隔著一場隱形的門檻跨不過去,讓她讀不了他的內心。
陸懷琛見沈硯清過來,伸手給他遞了杯茶,幽幽道:“這姑娘不是上回醫院那個?”,說完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坐在沙發角落裡的林姝。
沈硯清接過茶,放在嘴邊輕輕吹佛了那層熱氣,麵不改色道:“你下個月底不是要去印尼簽項目嗎,應該缺個隨行翻譯吧,這個林姝還不錯。”
陸懷琛聽了倒不驚訝,隻是一臉玩味地聳聳肩:“咱們沈公子都開尊口了,那就是缺,不過嘛…”
一旁的人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各自喝著茶聊天。陸懷琛把椅子轉了圈背靠著桌子,側頭看著沈硯清低聲道:“我可是聽我家老爺子說了,那塊地今年開拍,現在很多人都在盯著了。現在有冇有點具體的訊息。”
沈硯清把手裡的茶杯放下,雙眸微抬,想到之前幫蔣家那次,那塊地兒當初走訊息時他就勢在必得了,標書檔案全部準備穩妥了,結果沈降林連突然遠在上海給他撥了通電話,說蔣家現在的位置,就是上麵為了幾年後蔣齊銘去北京最後一步的調動做基礎,這塊地必須讓出來。
沈硯清有什麼辦法,隻能所有的數據報價重改。在北京這片地兒,官比芝麻多,輕的不起眼,重的能砸死人。
“今年年底吧,有變動訊息再跟你說。”沈硯清接過遞過來的煙,點上時微皺了下眉,他不是很喜歡黃金葉的味道,抽不慣。
林姝看到這些人談笑風生地,也不好意思去問沈硯清什麼時候能吃飯,她胃不算好也不壞,但餓久了就會反胃,她抬頭看了好幾次那邊的沈硯清,每次都在說話,隻能喝水墊肚子。
沈硯清聊累了,看向角落的林姝,乖巧的坐在那,彎眉下澄澈的雙眼低垂著睫毛在看手機,頭髮滑落到臉頰一旁,隻是臉色有點不好,一隻手按著肚子,看樣子是不舒服。
他收回了視線,按了手裡的煙,起身走過去跟門外的服務生說:“上菜吧。”
“過來吃飯,林姝。”他走到她跟前去,把她的手機按了鎖屏鍵,他低頭看著她那張慘白的小臉,出奇有耐心的詢問道:“哪兒不舒服?”
林姝礦泉水都喝了整整兩瓶了,還是難以壓製胃液的翻滾,她每次餓久了都不像其他人那樣胃疼,而是反胃嘔吐。說好了帶她來吃飯的,結果等了這麼久,她有點委屈的小聲嘟囔道:“胃不舒服,再吃不到飯就該吐了。”
話音剛落,沈硯清的眉心倏然一皺,冷沉著一張臉,輕聲責備道:“不舒服怎麼不叫我?不是說了讓你想要什麼就跟我說。”
林姝本來就委屈,一個人等了在這等了那麼久冇吃到飯,還被他這麼一凶,剛剛還靈動泉水似的眼眸,眼見著就泛起了一層水霧,視線模糊,看不清他的臉。
沈硯清見狀無奈地歎了口氣,到底還是個小姑娘,一說就哭,隻好放平了語氣哄道:“我的錯,擦擦眼淚過來吃飯。”說罷用手指輕輕地拭去林姝眼角的淚,揉了揉她的頭髮,便牽著她過去入席。
林姝邊吃飯邊聽那些人在講話,聊的東西她都冇聽過,隻有聊到家常時才聽得明白,卻也插不上嘴,隻能默默地夾菜吃飯。
沈硯清倒是上一道菜他就給她夾一次,也冇跟她說過什麼話,隻是途中問她喜歡哪個可以加一份,她搖了搖頭他便也冇再問她。一整局他應酬的遊刃有餘,除了夾菜的片刻,注意力都在酒桌上,她隻能似是而非的聽著那些陌生的話題在侃侃而談。
吃完飯後,陸懷琛喊服務生記他的賬。
“硯清,你怎麼不接電話的?周家那位電話都打我這兒了。”陸懷琛把手機拿到他麵前,上麵顯示了兩通未接電話和幾條微信。
林姝剛從洗手間出來,就聽見沈硯清說,你把林姝送回去,我過去一趟。
她以為他有事不能送她,打斷了正要說話的陸懷琛:“我自己打車回學校。”
陸懷琛看了一眼沈硯清,不知道他怎麼打算的。以往他也冇少幫他送姑娘回家,反正那些女孩也樂意,坐誰的車不是回家,何況他的賓利也不是誰都能坐的。
“太晚了,打車不安全,我讓陸懷琛順道送你回去,乖一點聽話。”沈硯清瞥了一眼她露著兩條白晃晃的小腿,直接將她塞進陸懷琛的車裡把門關上了。
陸懷琛自然是無異議,胳膊搭在車門上,看著眼前這倆人隻是撇撇嘴,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朝沈硯清擺擺手:“保證安全送到。”
沈硯清的司機將車開過來,陸懷琛看到他居然開了這輛車出來,不免有些驚訝,沈降林不在北京時,幾乎不動這輛車更是不讓外人坐的,不由得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林姝。
沈硯清看到他的表情,朝他投去一記警示的眼神後,便上車而去。
“走吧林小姐,今天我送你,去北外,老趙。”陸懷琛坐進車裡,吩咐好司機後便把腳搭起來,身體靠到後麵去,合上眼打算睡一會,紅酒的後勁大,所以他素來沾紅酒就發暈。
林姝其實有對沈硯清好些疑問,很想問麵前這個他從小一塊長大的陸懷琛,可是她知道她現在冇權利過問這些,她和陸懷琛現在連朋友都還算不上,頂多算臨時雇主。
陸懷琛好像是察覺到什麼,側過頭看著林姝那種沉不住氣的臉,又閉上眼緩緩地說:“你們應該認識不久,你要是好奇他什麼的話,不要問我,等以後說不定他會告訴你。”
林姝冇說話。
她和沈硯清的相識隻是一場合理的意外,原本不該有交集的兩條平線,即使現在交叉錯亂,最終還是要回到原來的運行軌道上。
所以她好奇什麼呢,好奇軌道為什麼會偏離嗎。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