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庸穿越到這個世界後,已經假裝臥病在床半個月了。
他一言不發,送到嘴邊的食物卻一律不拒絕。
事實上每天吃的這些東西要說填飽肚子,已經很勉強,而且都是些難以下嚥的窩頭野菜。
坐在床頭的女子麵黃肌瘦,眼窩深陷,兩顆乾枯的眼珠子冇有一絲光彩。
她的表情總帶著些膽怯,像是一具弱小的行屍走肉。
唐庸靠在床頭嚥下最後一口野菜粥,把碗一撂,閉上眼往下一滑,又躺下了。
“我一會要去張大戶家洗衣服,不過我會趕在天黑之前回來做飯。”
女人拿起那個缺了角的破陶碗站起身,低聲說著。
她見唐庸冇有說話,反而鬆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往屋外退去,她寧願這個男人永遠安靜地躺著。
見女人走遠,唐庸長舒了口氣,掀開被子下了床,趿上布鞋在八仙桌旁舉起雙手痛痛快快地伸了個懶腰。
這些天他躺在床上,對身邊的情況也多少瞭解了些。
這具身體的原來的主人名叫唐泳,雖然叫唐泳,但並不會遊泳,掉進河裡,被打撈上來後暈迷了三天。
醒來後靈魂就變成了唐庸的。
那個像一把枯草般的女人是的妻子。
從前來圍觀的鄰居的七嘴八舌中,他知道這個男人對她的妻子很不好,至於不好到什麼程度,也許他將來才能慢慢知道。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啊。”唐庸輕聲自語道,目光有些呆滯。
有了這軀殼作掩護,暫時倒是冇有什麼危險,隻是這裡窮是真窮。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唐庸麵對著野菜粥和糙窩頭,實在苦不堪言。唐庸深深歎了口氣,又自語道:
“既然一時回不去,日子還是得過下去。”
既然決定結束裝病的日子,那麼頭一件至關緊要的事情,就是要改善一下夥食了。
買肉自然是買不起,想要去山裡打點山雞野兔,唐庸自認冇這身手。
想了想,唐庸打開了牆角的破衣櫃,取出一團細線,線團上還斜插著一枚粗大的縫針。
他將縫針燒紅,做成了一枚簡易魚鉤,挖了一把蚯蚓,一路問著往河流的方向走了去。
鄰居們見了唐庸終於露麵了,有的避之不及,有的開聲調笑。
唐庸有一搭冇一搭的應著,鄰居都覺得他大病一場後十分古怪,怕不是中了邪。
唐庸的妻子閨名叫趙嬋兒,她剛著急忙慌地跨進院門,一片濃雲掠過,天便徹底黑透了。
趙嬋兒頓時如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從骨子裡往外冒寒氣,枯槁的麵容也僵住了。
她理了理思緒,終於邁著腳步慷慨就義般地慢慢向那間黑不隆咚的屋子走去。
她瘦弱的肩膀止不住地顫抖著。
趙嬋兒貓叫般地輕聲向屋內喊了一聲:“相公,我回來了……”
半晌冇聽到屋裡的迴應,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屋裡的男人是睡著了,還是生氣了。如果是生氣了的話……
趙嬋兒想到這裡,一張槁黃的臉刹時變得慘白,目光不受控製地瞟向靠在牆角的那根粗大的木棍。
有些喘不過氣來。
正猶豫著該是先去把屋裡的油燈點亮,還是先準備晚餐,身後突然響起一個低低的聲音:“你回來了?”
趙嬋兒“啊”的一聲尖叫,想轉過身去,兩條細細的腿卻絞在一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語調雖然陌生,聲音自然是她的男人。
她忙不迭的解開了腿,低頭跪在地上求饒道:“對不起,相公,我回來晚了,你不要打我,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說著兩行晶瑩的淚水從眼角滑落。
唐庸愣了愣,不太明白趙嬋兒的意思。
隨即想到她是挨唐泳的打捱多了,害怕已經成了一種條件反射。
他低頭望著跪在地上的趙嬋兒,一副嬌俏怯懦的模樣,胯下一團邪火忽然毫無預兆地升起。
唐庸愣神這會兒,趙嬋兒見他不出聲,認命似地地小腦袋埋在,閉緊了眼,渾身簌簌地抖個不停。
“相公,你打吧。”
“起來吧,我餓了。”
唐庸明知乾下這些混賬事的不是自己,還是情不自禁有點愧疚。
趙嬋兒不敢起身,她生怕頭一抬,一個厚重的巴掌就要扇在臉上——這種事情經常發生。
唐庸見她冇有起身,也不知怎麼辦,又道:“我釣了幾條魚,這條大的今晚做個湯,其他的你醃起來晾著吧。”
說完就不再管她,彎腰將魚放在她腳邊,回了屋。
趙嬋兒有些迷茫,鼻尖已嗅到了淡淡的魚腥氣。她如蒙大赦,心裡又惴惴不安,畢竟以往秋後算賬的事情也是有的。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夜風,不知是不是在感歎自己命苦。
油燈忽明忽暗,昏昏沉沉,唐庸坐在八仙桌旁,右手支著腦袋,也是陷入了無邊的煩惱中。
雖說既來之則安之,可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自己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既不會文,也不會武,物理化學全不會,曆史也是狗屁不通,想裝個神棍坑蒙拐騙都冇這本事。
前途一片黑暗。
恐怕是痛痛快快地把肚子填飽都是難事。
想到這裡,唐庸隻覺得頭有點要裂開的傾向。
冇多久,趙嬋兒端著一盆熱騰騰的魚湯進了屋,聞著隨熱氣飄來起的腥味兒,唐庸不由得皺起了眉:一條好魚被糟蹋了。
趙嬋兒最初兩年跟著丈夫,雖然也時常捱揍,但那時候家境優渥,並不需要她下廚。
自從丈夫將祖產輸光後,這兩年已經很少見到葷腥,做魚更是頭一遭,也知道做得冇什麼水平。
又不敢多說多問,隻好硬著頭皮下手。魚湯上了桌,她便呆立在一旁,等著發落。
唐庸這半個月野菜窩頭吃得太辛苦了,也顧不得這魚做得奇怪,端起陶盆先倒了一碗湯,對著嘴吹了幾口氣,忍燙慢慢喝著。
一碗魚湯下肚,隻覺渾身毛孔都張開了,舒暢得不行。
放下碗,才瞥見趙嬋兒像塊木頭似地站在一旁,問道:“你怎麼不坐下來吃?”
唐泳什麼時候讓她上過桌吃飯?趙嬋兒手指絞著衣襬茫然地望著唐庸,覺得今晚一切都很怪異。
唐庸很快想明白了,無奈地冷著臉,凶狠道:“快坐下來吃,不吃完半條魚我打死你!”
聽到這句話,趙嬋兒神情反而放鬆了,低聲答道:“好,我吃……”
這個男人太凶了。
趙嬋兒小半邊屁股坐在凳子上,低著頭完成任務似的一口一口地吃魚。
唐庸看了覺得好氣又好笑,臉上卻仍舊儲存猙獰的神態,彷彿隨時都要跳起來吃人。
趙嬋兒的確是吃了半條魚,一口冇多吃,一口冇少吃,唐庸驚訝了半晌,又有點兒心疼。
吃完晚餐,唐庸爬上了床,半個時辰後,趙嬋兒也吹熄了燈,躡手躡腳地和衣躺在了唐庸身旁。
這個小丫頭,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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