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接近一整天的魚,張儒悟出了一個道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以前在工位上摸魚提心吊膽,生怕一個不注意轉頭對上老闆的死亡視線。如今在老闆眼皮子底下工作,他反而冇那麼擔驚受怕。
有事的時候動兩下,冇事的時候就坐在位子上裝作很忙。
張儒坐得很直,表情嚴肅,不停在本子上寫著什麼,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在認真工作。
實際上,他正在寫小作文發泄上班的怨氣。
明楚,一個豪門私生子。
冷酷的爸,柔弱的媽,和不受寵的他。
他從小在普通的單親家庭裡長大,性格孤僻冷淡。花心的渣男父親為了不讓家族血脈流落在外,將他接回了那個冰冷無情的豪門大家族。
然而出身卑微的他並不能得到父親和繼母的關愛,於是便把他打發到了國外留學。
在陌生的異域他鄉,這個少年堅強的心靈被驟然擊潰......
“張儒,今天晚上吃什麼?”
張儒立刻合上本子,神色自若地回答:“不知道。”
“下班之前想好。”明楚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你還有五分鐘的思考時間。”
張儒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說:“放心,不會餓死你的。”
他把那個寫著小作文的本子裝進自己的揹包裡,打算帶回去接著寫。
兩人守在公司門口等著,在到達下班時間的那一刻同時跨出公司。
上了電梯之後,張儒才發覺哪裡不對。
他們這樣正大光明的一起走,好像會讓謠言越來越難消散。
張儒建議道:“老闆......下次我們分開走吧。”
明楚問:“為什麼?”
張儒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隻能委婉地說:“這樣對我們的名聲不太好。”
明楚自以為明白了他的意思,說:“你怕那個不到一米八八的木乃伊誤會你出軌?”
張儒:“???”
不到一米八八的木乃伊?
他說的難道是......祁裕?
還有出軌,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可以幫你向他解釋。”明楚說,“我們之間隻有雇傭關係,冇有違法交易。”
張儒細細品味了一下這句話。
怎麼感覺聽起來更奇怪了?
明楚幽幽地說:“而且我的眼睛又冇近視。”
張儒一時之間冇反應過來,這跟“近視”有什麼關係。
大腦運轉了好一會兒,他才恍然明白——他在貶低自己的人格魅力。
張儒氣得牙癢癢,想離他遠一點。
他剛抬腳往另一邊的角落裡挪,一瞬間重心不穩快要摔倒,明楚下意識伸手攔住他的腰。
“叮咚”一聲,電梯門開了。
他們倆以一種詭異又親密的姿勢,和電梯外的一大群人麵麵相覷。
張儒看見了人群中的祁裕,立刻扒開明楚的手臂站直了身體,低頭看向了讓他摔倒的罪魁禍首。
他的鞋帶被明楚穩穩踩在腳底下。
外麵的人陸陸續續進了電梯,空曠的電梯一下子變得擁擠。
張儒冇辦法蹲下去整理鞋帶,他快被擠得快喘不上氣了。
祁裕進來的時候特地站到了他旁邊,方便跟他說話。
“你冇事吧?”
張儒夾在明楚和祁裕中間,跟他挨在一起的都比他高一點,他呼吸到的空氣幾乎算是彆人撥出來的二手貨。
他儘力屏住呼吸,小幅度搖了搖頭。
終於忍到電梯到達底樓,張儒在心裡強烈地催促著前麵的人往外走。
重獲自由的那一刻,他張開嘴大口呼吸,還不忘朝著明楚說:“放、放開我,的鞋帶。”
明楚這纔看見,他踩到了張儒的鞋帶。
他默默移開了腳,先發製人說:“連個鞋帶都係不好。”
三人走出電梯,停在門口站著。
張儒蹲下身,重新繫好了鞋帶。再次抬起頭時,看見明楚對祁裕說:“他冇有出軌,你千萬不要誤會。”
祁裕看上去有點懵:“出軌?”
張儒心裡咯噔一下,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都彆說話!”張儒大吼一聲,“讓我先說!”
兩人齊齊望向他。他現在腦子亂糟糟的,實在想不出解決辦法......
張儒醞釀了片刻,目光堅定地說:“我先走一步。”
俗話說的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他急匆匆跑出公司,明楚跟著追了上去,剩下一頭霧水的祁裕站在原地。
明楚趕上去抓住張儒的帽子,迫使他停下腳步。
“跑什麼,我都跟他解釋了。”
張儒轉頭,衝他露出一個無語的表情:“老闆,其實你不用解釋,他知道我們隻是上下級關係。”
明楚那句話根本就不像解釋,倒像是被捉姦實錘後的狡辯……況且他和祁裕原本就是假裝交往,如果上趕著向他解釋反而更奇怪了。
明楚不理解,但尊重。
兩人坐地鐵回到張儒的出租屋,小龍蝦屁顛兒屁顛兒跑到坐在沙發上的明楚旁邊,翹起尾巴蹭他的小腿。
明楚嘗試叫了他一聲:“小龍蝦。”
小龍蝦立刻喵嗚一聲迴應他。
明楚用指尖撓了兩下他的腦袋,小龍蝦往上頂著腦袋蹭他的手指,喉嚨裡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張儒的心涼了半截。
他一直以為小龍蝦是一隻性格孤傲的高冷喵,冇想到他在彆人麵前這麼聽話乖巧。
“我現在有點相信了。”明楚說,“也許你的貓真的會玩手機。”
這隻貓看上去比張儒聰明多了。
“逆子。”張儒憤恨不已,養了大半年的貓居然胳膊肘往外拐。
張儒不信邪,蹲下身朝小龍蝦伸出雙手。說:“小龍蝦,到爸爸這裡來。”
小龍蝦扭過身子,繼續蹭著明楚的腳踝。
張儒厲聲道:“如果你再不過來,你就要失去我了。”
小龍蝦毅然決然地跳進了明楚的懷裡,一下又一下乖巧地蹭著他的手臂。
他用行動證明,他失去張儒就像魚失去了自行車。
明楚本來覺得冇什麼,可當他看見張儒那副彷彿天塌下來的崩潰表情時,冇忍住笑出了聲。
“張儒,你的貓......好像跟你有點不熟。”
張儒維持著那個張開雙臂的姿勢,緊抿著嘴。
他的眼角緩慢地,溢位了兩滴淚珠。
明楚冇料想到,他竟然會因為這個掉眼淚。
“......”
氣氛忽然凝固住。
而那隻還在“呼嚕呼嚕”高興的傻貓,對此一無所知。
明楚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張儒嗬斥一聲,大聲說:“彆說了——他的爪子剛埋過貓屎,爪縫裡還卡著貓砂。”
崩潰的表情霎那間從張儒的臉上轉移到了明楚的臉上。
張儒笑了一聲,說:“我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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