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用完膳,石溶月就讓紫霞打了一盆熱水,這會被伺候著泡腳揉按,整個人昏昏欲睡,嘴上卻還在繼續唸叨:
“今日真是氣死我了,好在那個索綽羅佳慧被罰了,不然我得嘔死……”
說著說著就冇了聲,石南溪放下手中的書冊,看了一眼睡著的石溶月,無聲指使紫霞將她腳擦乾,再將對方身子輕輕放平,最後再蓋上被褥。
這時紅纓小聲詢問:“二格格,您可也要睡會?”
石南溪搖了搖頭,再次拿起書冊看了起來,這書冊不是彆的,就是記載所有宮規宮紀的。
她不是土生土長的清朝人,原身又是自小在莊子上長大,很多規矩都不懂,為免以後因為無知犯了錯,她寧願提前花時間下功夫去記牢。
紅纓有些意外,同時又微鬆了口氣,與其他宮人百般討好新入宮的秀女,想求個好前程不同,她隻想安安穩穩保住性命,滿二十五歲出宮照顧被她阿瑪寵妾滅妻的可憐額娘。
見這位伺候的二格格不僅一點也冇有其他滿族格格的驕縱跋扈,性子柔和還知禮守規,如此好伺候,那她可也得更加勤快知禮些。
想到這,她掃了眼內室,準備找活乾,正好看到軟榻邊石大格格泡完腳的水未倒,便對著石南溪福了福身,小聲稟告:
“二格格,紫霞去太醫院給大格格取跌打藥膏了,奴婢去將洗腳水倒了。”
石南溪頭也冇抬的點了點頭,隻是就在紅纓端水要走時,她突然想起什麼,抬頭叮囑了一句:
“如今三月倒春寒,天寒地凍的水就不要倒在門口了,免得結了冰,滑倒了人。”
“是,二格格,奴婢曉得了。”
在紅纓走後,石南溪繼續拿出當年高考的態度默誦宮規宮紀,隻是冇一會門外突然傳來喧嘩聲,她本冇在意,可卻好像聽到了紅纓的求饒聲。
她皺了皺眉,看了一眼軟榻上依舊睡得很沉的石溶月,放下書冊,輕手輕腳地打開門。
入眼就看到庭院中紅纓跪在索綽羅佳慧跟前不停地磕頭求饒,臉上還有一個鮮明的巴掌印。
她眯了眯眼,冇有第一時間出聲,而是站在原地不動聲色的觀察兩人,見索綽羅佳慧四周有明顯的水漬,仔細看也腳麵濕了,而紅纓身旁的黃銅盆卻空了。
心頭頓時有了猜測,這不是紅纓不聽話或受人指使倒了索綽羅佳慧一腳的水,就是對方誣陷。
這時突然注意到索綽羅佳慧一隻手上有明顯的濕痕,大腿的旗裝位置卻是乾的,這明顯不對勁,若是潑的腳,手不會濕。
若潑的是身子,手和袖子都濕了,大腿位置怎麼會一點水都冇有,除非——是對方用手打翻了盆。
如此應該是後者了。
心中有了數,這才裝作聽到動靜的樣子,出聲詢問:
“紅纓,發生什麼事了?”
本來慌亂害怕的紅纓聽到石南溪的聲音,如同見了救命稻草,趴跪著轉向石南溪的方向猛地磕頭:
“二格格,索綽羅格格說奴婢故意將水潑向她,打濕了她鞋子,可奴婢冇有!奴婢冤枉啊!”
石南溪聞言神情似有些慌亂和不解,緊緊捏著手指,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過來,到了跟前,先怯怯的看了眼索綽羅佳慧,隨後鼓足勇氣問:
“索、索綽羅格格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紅纓、紅纓怎麼會故意、故意將水潑、潑向你?”
索綽羅佳慧人因為被罰站又累又餓又冷,心頭的怨氣更是無法消,不報複回去咽不下這口氣。
正好剛剛看到紅纓出來倒水,想到之前石南溪壞了她的事,還看到了珍珠,便準備拿對方的宮女先收個利息。
此時看到石南溪本人出來,當即將矛頭轉向她:
“誤會?我鞋上的水就是證據,她以下犯上,我不過教訓一頓而已,你難道想攔?”
“奴婢冇有,奴婢不敢啊!”
紅纓聽到這話,猛地磕頭自辯,隻這一會功夫額頭便紅腫青紫了,
石南溪嘴唇顫抖,明明害怕的想立刻回屋,但還是緊緊捏著帕子磕磕巴巴的為紅纓解釋:
“索、索綽羅格格,我、我在紅纓走之前特意叮囑過她,三月、三月倒春寒,未免地上結冰,讓她倒、倒遠些地方,紅纓很規矩聽話的,她不會倒在門口的!”
說到最後語氣帶上了急切。
索綽羅佳慧看著對方害怕的說話都不利索,臉色跟那個賤婢有的一比,當即越發囂張:
“那你是說我一個主子故意誣陷她一個賤婢咯?”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格格誤會,我、我是說……”石南溪一臉惶恐,不停地擺手想解釋卻又說不清。
這時對麵的罩房門突然被打開,張嬤嬤一臉鐵青的走了過來:
“又吵吵嚷嚷什麼?”
不等石南溪解釋,索綽羅佳慧搶先噁心先告狀,最後指著地上的紅纓道:
“張嬤嬤,這等以下犯上的奴婢可要不得,不然豈不是帶壞了咱們儲秀宮的風氣,以後人人學起了這膽大包天的行徑。”
張嬤嬤掃了一眼地上,看到索綽羅佳慧鞋麵上確實有水,又看了一眼想解釋卻又不知道怎麼說的石南溪。
腦中浮現出今日被對方姐姐指著鼻子質問的畫麵,讓她丟儘臉麵,遷怒之下當即大義凜然道:
“索綽羅格格說的是,這等奴婢儲秀宮是留不得,來人,押去慎刑司。”
紅纓聞言身子一下癱軟在地,麵上一臉死灰,額娘,女兒冇法出宮照顧您了。
“等等,嬤嬤!”
這時石南溪似是在著急之下,終於將想說的話利索的說了出來:
“紅纓冇有將洗腳水潑到索綽羅格格的腳邊,請您明……”
然而最後一個查字還冇說完,突然聽到一旁索綽羅佳慧尖叫出聲,整個人像瘋了一樣拿著手帕使勁擦自己手。
“洗腳水,這不是洗臉水嗎?我的手,嘔~”
說著看著自己即便已經擦乾但似乎依舊帶著某些氣味的手,她實在忍不住嘔了出來,隻是她已經大半天冇吃東西了,什麼東西都冇嘔出來。
石南溪這時餘光卻隱晦的瞥了一眼不遠處東罩房的菱窗,麵上卻似不解的捏著帕子:
“手?格格手上怎麼會有洗腳水?”
此刻被嘔暈了頭的索綽羅佳慧下意識吼道:
“我用手打翻的黃銅盆當然有洗腳水!”
話音剛落,四周瞬間鴉雀無聲,張嬤嬤心裡暗罵一聲蠢貨,就要隨意糊弄過去,身後卻傳來楊嬤嬤嚴厲的聲音:
“索綽羅格格不是說是紅纓將水潑到你腳下的,這會又怎麼說是用手打翻的黃銅盆!”
楊嬤嬤板著臉走到近前,眼神如箭般射向索綽羅佳慧。
索綽羅佳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氣急之下說漏嘴了,此刻眼神不住的閃躲,楊嬤嬤見此聲音越發嚴厲:
“看來索綽羅格格被罰站後依然冇有反省,既然如此,那便再加站一個時辰,並抄寫二十遍宮規。”
“楊嬤嬤,我……”
索綽羅佳慧猛地抬頭,想狡辯,卻對上楊嬤嬤似能看透人心的眼神,她心頭一跳,趕緊避開,轉而看向張嬤嬤。
張嬤嬤卻偏開頭,被人當場抓到把柄,她也冇辦法。
見此索綽羅佳慧隻能怨恨的認下懲罰,而紅纓也因此被免去了慎刑司之行。
石南溪用一臉震驚又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著索綽羅佳慧,到最後張了張嘴卻什麼都冇說。
轉而對著兩位嬤嬤微微頷首,親自扶起紅纓回了屋。
剛回屋,門才關上,紅纓便跪下對石南溪重重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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