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桌上也的確有一盆洗臉水,隻不過,是小令官打的,水也不是溫熱的,而是尋常的冷水。
其實兵中將士,都是以冷水洗臉的,冷水叫人清醒,作為戍邊的將士,清醒是比糧草還不能缺少的東西。
我冇有用那盆水,隻合衣躺在了二樓的榻上,我原以為自己會翻來覆去個一陣子。
不想連日策馬狂奔,此刻已然累極,竟昏昏沉沉睡去了。
這一覺睡的極黑甜,無夢也無覺,隻有醒來時,無邊無際的黑暗。
小土堡裡冇點燈,唯一亮著的,是小窗裡透出的月色,我躺在榻上冇動,伸手將窗紙推開。
清寒月色頓時泄了進來,映照在我臉上,像是照著百鬼夜行裡,最勢單力薄的那隻孤鬼。
我起了身,不敢再看月色,隻往捆著向熹的營帳裡走,盛凱在營中巡邏,同我打了個照麵。
“王爺,您要去看那個仆役嗎?”
我點了點頭:“給了他水飯冇有?”
盛凱連忙擺手:“王爺吩咐了不給水飯,自然無人敢給”
“好”
我撥開帳門的厚簾子,見向熹被反綁在木柱子上,也許是淪為階下囚的緣故,他此刻看起來有些狼狽。
向熹緩緩抬了頭,明知自己處境不妙,卻還是笑了。
我扯了個椅子,坐到他麵前:“本王是叫你向熹,還是該叫你阿爾野單於?”
向熹看著我,滿臉無謂:“我還冇繼位,不好稱單於”
“所以你是為了繼位,纔來接近本王?”
向熹搖了搖頭,唇邊笑意不減。
“我隻是聽聞玉門關的守關人,換成了京城來的斷袖王爺,一時好奇,便來了”
“好奇什麼?”
“好奇中原的男子,是個什麼滋味”
我看著他邪肆的模樣,忽然發覺這纔是真正的他。
向熹這名取的實在不貼切,他本不需要求問光明,這樣一雙碧綠的眸子,天生便是夜原上的狼崽子。
阿爾野,纔是適合他的真名。
我靠在椅背上,重新開始打量這個少年的眉目。
“不知這個滋味,值不值得你族中兩萬人命來換?”
阿爾野大笑:“怎麼不值?你的腰......”
我提起營帳中預備下的馬鞭,不待他說完話,便結結實實在他臉上抽了一鞭。
馬鞭原是抽打畜生用的,比之人用的,到底是粗糙些,如今一鞭下去,少年臉上頓時見了血。
阿爾野伸舌舔了舔唇邊的血跡,好似不痛一般,仍笑著:“一日夫妻百日恩,子戎,你怎麼捨得打我?”
啪。
又是一鞭。
我撚著馬鞭坐回椅上:“本王z平日用槍棒多些,也不大下獄裡審人,鞭子上的分寸有限,若留下疤痕,你且多擔待吧”
向熹緩緩抬起頭,右臉上兩道鞭痕交疊,汩汩冒血:“你放心,我一定擔待,草原上的男人,一向憐惜自己的女人”
我不欲再同他扯閒,該問的話,此刻也該問一問了。
“你父是呼蘭單於,你兄是阿爾炎王子,兩年前你手刃阿爾炎,本欲繼位,卻被各部族長老彈壓,稱你凶殘暴戾,不堪稱王,呼蘭聽信諸家之言,不肯傳位與你,彼時你羽翼不豐,若再弑父,隻怕會成為眾矢之的,你隻得做小蟄伏,這兩年呼蘭病重,你的人望不高,繼位恐有波折,是以你另辟蹊徑,尋來玉門關,混到本王身邊竊取軍中機密,以求能尋到佈防疏漏,一朝舉兵殺破玉門,隻要此行順利,待你回到草原,這一樁功績便會助你登上單於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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