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究竟是應該遵從內心的夢想,還是應該屈服於無奈的現實?
李曉這時感覺有點恍惚,看著會議室內正襟危坐的六位同僚,他覺得刹那間一切都陌生了。下意識摸出一支菸點上,菸草醇厚特有的香味讓他恢複了幾絲清明。
副鎮長李存的聲音有點飄忽不定:“李鎮長,你一直在追求工業園區的發展壯大,現在這家為機械製造配套的鑄造企業主動來投資,還是區裡領導介紹的,這可是三四個億的投資。”
七個鎮領導,六個都盯向了李曉。鎮委書記梁淑萍,動了動嘴,已經有了開口的征兆。
李曉的第六感突然很不好,女人總是習慣於屈服和妥協,似乎逆來順受就是她們的天性。李曉絕不會讓梁淑萍先開口,否則,兩人長期形成的默契從此就蕩然無存。
“水滿則溢,下梁鎮現在不需要任何投資,汙水處理廠已經滿負荷運轉,再加一家大型鑄造企業,環境絕對會出問題。區裡馬上換屆了,我們……宜靜不宜動。”
其實下梁鎮班子中,李曉資曆最淺,年齡最小,現在卻形成自己一家獨大的局麵。李曉其實很後悔,可惜往日時光不可留。
成功的人生,實際上就是不停地折騰。
李曉連續折騰了三年,從南方招商引資了幾家大型精密機械加工廠家,搞了一個下梁工業園。自己的鎮長助理折騰成了鎮長,鎮委書記梁淑萍掛上了東城區常委。
下梁條件苦,人卻很淳樸,上上下下得到實惠,就把李曉當成大神一樣的存在。
在東城區的轄區裡,下梁鎮原來的條件最差,距離主城區十個公裡,一裡一層天。這裡一個副鎮長,還不如城區一個科員有吸引力。
冇有人願意調過來,四年前為一個鎮長助理就大張旗鼓的向社會公開招考。隻有李曉因為個人原因急著從省城回山城,然後傻乎乎一頭就紮了進來。
其實,今天李曉幾乎是犯了眾怒,楊副鎮長所謂的那個鑄造項目,大家都清楚,這是彆的地方下馬的項目,因為汙染太嚴重,被趕了出來。
下梁鎮建有山城唯一的一家鎮級汙水處理廠,幾家下馬的重汙染企業,對下梁鎮汙水消化能力早就垂涎三尺,無奈上了神壇的李曉,對下梁的群眾有了真感情,就是不鬆口。
打主意的人,對付李曉還是“老三樣”,先是送錢,接著就是美人關,最後亮後台利誘。奈何李曉人年輕,誌向高遠,口味很刁鑽,根本不吃這幾套。
現在企業換了套路,搬出了區委領導,又接著換屆的大勢,拋出會從下梁調動幾個領導回城區,李曉一下子就被動了。
“李鎮長……你再考慮考慮。”
楊存的聲音都帶了哭腔,家裡妻子腿腳不便,兒子上了高二。從任何角度看,城區那個溫暖的兩居室,都需要一個強壯的男人來支撐。
都是一個班子的兄弟,李曉進無可進,那就隻能王顧左右而言他,“梁書記,你看呢?下梁可是一處青山綠水的好地方啊。”
李曉這就有點無恥了,你都青山綠水了,梁淑萍作為一名下梁起步的常委,會去忍心做有害於下梁鎮環境的惡事?
“後麵……再議吧,散會。”
李曉很訝然,這是很明顯地迴避。再議?難道梁淑萍其實是同意那家鑄造企業進駐?
曲終人散,會議室裡隻剩下李曉和梁淑萍兩個人,彼此有點尷尬。
“梁書記,為什麼?”
梁淑萍愣了一下,“能為什麼?難道你不想回城區上班,曉怡和豆豆可是眼巴巴盼著你回去呢?”
“怎麼會不想?”
李曉的心不由顫抖了一下,自己怎麼能不想回城區?嬌妻幼子,二老高堂,這些和自己的心長在一起的存在,都在城區的繁華之中。
“我想回城區,作為一個母親,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母親!這可是令任何強大的男人都要低頭的神抵。李曉一時倒激得無法反駁,愣怔地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色。
似乎要下雨了,正是初春二月中旬的季節,春雨貴如油,如果有一場透雨降臨山城,那該是多麼令人喜悅的事!可想到早上會議上梁淑萍的逃避,李曉的心情還是重如千鈞。
“也許……是我錯了,你們都想回城區,嗬嗬。”
李曉幾乎是甩袖而去,背影顯得有幾分倔強,又帶著幾絲落寞。
梁淑萍的心不由揪了起來,有時候真理並不站在多數人一邊,自己終究在這無奈的現實麵前妥協了。
李曉會屈服嗎?
梁淑萍心裡並冇有這麼自信,如果李曉真的低頭了,那他就不是李曉了。
午飯時,梁淑萍在餐廳打了菜,端著餐盤坐在自己每天固定的座位上。土豆燒雞塊、香菇青菜、蒜茸青椒牛腩,還有一份西紅柿蛋湯,三菜一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吃了幾口菜,小餐桌對麵的位置空蕩蕩的,顯得越來越刺眼,梁淑萍頓住了。
李曉冇有出現在餐廳,這是……鬨小性子?
今天鎮上並冇有外來客,不可能有接待任務,那就是李曉還為早上的會生氣。是氣得不想吃飯,還是不屑於同自己這些屈服於現實的人同伍了?
再怎麼也得吃飯吧,梁淑萍站起來掃視了餐廳一圈,平時幾乎整天都在自己身邊的李曉,今天卻冇有出現在餐廳的任何角落。
這是……真生氣了?
頓了頓,梁淑萍看見了相臨餐桌上的李雅萍,今天一身紅毛衣顯得很是賞心悅目。她的心情頓時大好,不吃飯是吧,本書記就給你上點套路。
梁淑萍知道這丫頭心裡主意大,也不是能隨便使喚的主,但是遇上和李曉有關的事,嗬嗬。起身端起餐盤移身坐到李雅萍的餐桌上。
很隨意地埋頭吃了幾口菜,然後抬頭掃視了餐廳一眼,“嗯?李鎮長好像冇有來餐廳,大概是早上開會冇有同意他的意見,還生氣了,這特麼小家子氣。”
李雅萍粉紅的耳輪動了動,大眼睛對著梁淑萍撲閃了幾下,放下筷子起身就走。
起初在餐廳內的腳步還算矜持,等出了餐廳大門,那一抹紅色就似飛一樣消失在玻璃門外。
梁淑萍撇撇嘴,心中湧上幾絲玩味,嗬嗬,到底是師兄師妹,心頭疼著呢,都學會搶答了。
嗬嗬,你的小師妹親自上樓去請,看你李大鎮長還繼續端著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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