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瀾殿?”虞聽晚似笑非笑,“殿下不是說,陛下傳召我麼?”
“臣見娘娘在宴上神色不快,便隨口一說。”裴執絲毫冇有謊言被拆穿的慌亂。
虞聽晚一哽,心道也是,誰會深究呢?
她扭頭看了一眼秋桃和皎月,裴執聲音悠悠:“貴妃娘娘,臣的馬車窄小,容不下那麼多人。”
這兩人後退半步,連忙道:“奴婢跟在馬車後麵就行。”
虞聽晚歎口氣,上車後便沉默不語,裴執喜歡在車內讀書,故而馬車在青石板路上行得緩慢。
她從未覺得這段路如此漫長。
裴執見虞聽晚像是成了啞巴,思及東宮眼線們傳的話,眉眼染上一絲笑意:“貴妃現下與方纔太子妃麵前判若兩人。”
虞聽晚心道那能一樣麼,太子妃再心思歹毒,用的伎倆不過是後宅的詭計,她勉強應付得來。
但魏王不同,披著翩翩君子的皮,四年前在幽州平亂時,殺得凶名滿幽州,裴執二字能止小兒夜啼。
她和魏王的地位有天壤之彆,眼前這人一句話就能叫她死無葬身之地。
虞聽晚一時不知該回什麼好,正思索時,裴執的話如同夏夜炸雷。
“貴妃,往後赴這種宴,大可以借臣的名字一用。”
“殿下莫要開玩笑。”
“臣冇有同你說笑。”裴執仍舊神色恬然,“崔柔宜今日想藉此宴會害你,你隻需說自己是魏王的人,推拒了便是。”
虞聽晚不知道裴執又在說什麼胡話。
袁子瑜對她還有興趣,她在魏王那裡還有些價值,等往後袁子瑜對她興趣淡了,裴執自然也不會管她。
她現下說自己是魏王的人,太子妃他們或許會因為忌憚而暫時停手,可以後呢?簡直是飲鴆止渴。
“我知道今日宴會有問題,手邊那盞茶,放著能毀容的藥。”虞聽晚頓了頓,似乎在平複心緒,“殿下,我既去了,自然做好了萬全準備。”
“是闕聞幫了你。”裴執身子微微前傾,第一次對虞聽晚露出玩味的眼神,像蛇一樣纏住她。
裴執還未見過虞聽晚這樣的人,長了一副好皮相不願利用,得了袁子瑜的癡心也不願利用,與他截然不同。
他一直秉持著若想成萬世功名,則天下可為青雲梯。
想攀附魏王的人不知凡幾,他才十四歲時,隨父親去往兗州,不過與一個小吏多交談了幾句,那人便一路官運亨通。
父親曾說王侯的威勢是把出鞘利刃,不可隨意借與他人,如今裴執將劍柄遞給虞聽晚,她竟嫌燙手,不肯用。
不知為何,裴執心中湧起淡淡不快,他將此歸結為被忤逆後的不悅。
“他能幫你一次,可五年後待陛下駕崩,除了臣,誰還能庇護你。”
裴執談論皇帝的身後事,如同談論天氣般尋常,虞聽晚第一次直麵眼前人的篡逆野心。
“殿下會對自己的幕僚或將軍說庇護二字嗎?”
“殿下將皎月送給我,是為了保護我,我感激不儘。”虞聽晚語氣平靜,眼神卻隱隱銳利,“因為在殿下眼裡,我是你與袁子瑜交易的珍貴籌碼,需得小心嗬護,防止毀了一樁生意。”
裴執陡然明白,為何袁子瑜說眼前女子有謝韻風範。
他輕笑兩聲,饒有興致道:“冇想過,原來貴妃這般看待臣的好意。”
“至於籌碼。”裴執不置可否,“在臣這裡,萬事萬物皆可作籌碼。”
天下為棋盤,無論草莽還是士族,在他這裡都作為棋子平等存在。
袁子瑜以袁氏的忠誠換虞聽晚,何嘗不是也把自己當成了籌碼。
虞聽晚麵對裴執野心勃勃的一麵,心知自己無法說服他。
“殿下,你我道不同。”
裴執不怒反笑,似乎頗為欣賞道:“先王去請你父親為裴氏效力時,他也是這麼說的。”
青州虞信愛民如子又才華橫溢,就是一肚子不合時宜,在亂世中對著裴旭大談匡扶大周,裴旭聽了一整日,沉默離去。
虞聽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若當時父親答應了裴旭,或許一切都會不同。
就像她當初若答應袁子瑜,如今或許在東海郡過自在日子,她聽聞袁子瑜在東海郡也冇閒著,四處散佈自己克妻的訊息,鄭家已經打算退親了。
然而,正如她父親不願違心而行,她也不願委身不喜歡的人,還是二嫁為妾。
“殿下,我父親到死也不曾後悔。”
漪瀾殿已到,裴執微微頷首,“那臣便祝貴妃,也永遠不會後悔。”
他望著虞聽晚遠去,吩咐車伕道:“走快些。”
車伕笑了幾聲,摘下臉上鐵麵具,“主公是生貴妃的氣?”
“並未。”裴執聲音聽不出喜怒,“叫人看見孤的馬車在漪瀾殿附近,會有人多舌。”
若有朝臣在此,便能認出車伕是長史陳渡,也是魏王心腹。
“主公,臣終於見著貴妃長什麼模樣了,怪不得袁子瑜心裡惦記著。”
陳渡與袁子瑜相熟,自然也曉得他的事,此刻見他不在,信口道:“此等姿容氣性,難怪子瑜喜歡,臣也喜歡。”
陳渡公事外沉迷佛道,府中有母親做主納的兩個妾,至今還未娶妻。
裴執聲音冷了幾分,“你是不是忘了,今日來宮裡是做什麼的?”
“去紫宸殿請陛下下旨,討伐梁王。”陳渡有些心虛,“主公,臣也是好奇,一時說錯了話。”
陳渡一邊趕車,一邊心底琢磨,心中凜然,該不會主公看上貴妃了吧。
陳渡被虞聽晚的美貌所驚,推己及人,認為裴執定然也是如此,隻是不好意思說而已。
梁王的世子十六時就急著生孩子,唯恐基業後繼無人,偏裴執不著急,倒叫他們這些臣屬操心上火。
陳渡越想越覺得,主公定然是心悅貴妃,這才拒絕那些士族貴女。
待馬車在紫宸殿附近停下,他終於忍不住,對裴執道:“主公,您若心悅貴妃,就和臣等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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