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歲那年,老家拆遷,從我家院子地下挖出來一窩一窩密密麻麻的蛇,黑的、花的……什麼顏色的都有,纏繞在一起,嚇壞了不少聞訊來看熱鬨的人。
那堆蛇趕也趕不走,上去抓就亂咬人,我爸氣得不行,不顧勸阻,一桶汽油潑下去,火光沖天,蛇被燒焦的味道半個村子都聞得到。
整個蘇家的厄運,也因此開始。
當天晚上,我爸死在廁所裡,是被蛇活活咬死的,渾身上下血肉模糊冇個人形,我媽挪動他遺體的時候,還有一條大花蛇從他嘴裡鑽出來,我媽也嚇得精神失常,冇幾天就出了車禍。
而我,總會在夜裡,莫名其妙地有種窒息的感覺,就像是被一條看不見,摸不著的巨蟒,緊緊纏繞,連手指,腳趾都動彈不得。
所以隔天傍晚,我拉上窗簾,反鎖房門,把自己藏在衣櫃裡,可是冇有用,完全冇有用。
而我的哭喊和尖叫,爺爺奶奶也都聽不見,他們隻能在第二天太陽升起後發現地上的我滿臉淚痕,渾身淤青。
就這樣被折磨了三四天,我開始高燒不退,手腕和腳腕也詭異地生出蛇鱗。
直到爺爺找來一串紅色的銅鈴係在我腳腕上,我才終於保住一條小命,燒退了,也再冇有那種窒息感,身上駭人的蛇鱗都逐漸褪下消解。
我還以為噩夢由此結束,誰知那些蛇見折騰不了我,又開始對付蘇家其他子孫,原本蘇家小孩子還挺多的,但卻被這些蛇咬的咬死、毒的毒死,還有被蛇勒死的。
死法淒慘,不忍直視,蘇家還活著的長輩因此對我意見很大,他們說是我爸燒蛇帶來的報應,最好是把我埋了,給那些被燒死的蛇償債,不然蘇家子孫全都冇法活。
我爺爺卻死活不肯,拚命保下了我。
我就這樣顫顫驚驚活到了十八歲,十九歲生日那天,我的手背又突然開始發黑,再次隱隱顯露出蛇鱗的輪廓。
當天晚上更過分,像是有條隱形的蛇鑽入我的被窩,它們不再像十年前那樣纏著我,而是順著我的大腿往上爬,在我的胸口和小腹摩擦,往不該鑽的地方鑽。
我已經不是小孩,就算再懵懂也明白這些都意味著什麼,而爺爺已經離世,冇人能再替我求來一串新的鈴鐺保命。
迫於無奈,奶奶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隔壁村的黃婆身上,帶著我去找她,想為我尋一線生機。
蘇家遭蛇報應的事兒附近幾個村子人儘皆知,普通人都對我們家避而遠之,生怕從我們這兒沾染上什麼。
這個黃婆最開始也不願意讓我們進門,說這事兒她管不了。最後挨不住我奶奶苦苦哀求,放我們進了屋。可還是不肯管我們家的事兒,隻幫我算一卦。
黃婆家裡有些陰冷,光線昏暗,架子上擺了很多獸骨、木牌、造型各異的香爐還有黃色的符紙,全都是我看不懂的東西。
她讓我從她手裡的木桶裡抽簽,我連抽了三簽,都是死簽。直到我顫抖著手抽出第四根簽,竟然一下子變成了上上簽。
黃婆說我可能還有一線生機,但是這簽太古怪,她解不了,得問她的仙家。
黃婆帶著我們進了她家的祠堂,祠堂裡正對著南麵立著一個牌位,紅紙黑字地寫著黃仙太爺四個大字。
她讓我們不要多嘴,點燃了一根香,對著那牌位鞠了一躬,報了我的生辰八字後,唸叨了幾句“此女命懸,此簽難解”之類的話,然後把香插好。
誰曾想到,香剛一插上去,她腳底下的影子裡就有個東西慢慢往她身上爬。緊接著她整個人都渾身一抖,頭猛地甩過來盯著我們看,脖子發出“嘎巴嘎巴”的脆響,就像頭要斷了一樣。
她的眼睛裡全是眼白,隻有黑豆大小的瞳孔在中央,嘴角向上咧,露出古怪的笑容。我心生懼意,咬著牙慌忙低下頭去,黃婆來到我麵前蹲下,頭貼著地麵,那張臉又一次出現在我視線之中。
她眯縫起眼來,聲音尖細,結結巴巴地開口,“蛇、蛇債纏、纏身……蛇鱗、蛇鱗附體……要、要還債……否則死!”
奶奶一臉緊張地問:“大仙,這債該如何還?”
“蛇債……不、不該來問我,該問它們的老祖宗……”
奶奶還想要追問,可是黃婆身子又一抖,變了回來,她揉著眉心說,“你們剛纔也聽到了,我的仙家說了,你們蘇家要還債,但是該怎麼還,不是他說了算的。”
奶奶連忙問,“那誰說了算啊?”
黃婆解釋道,“蛇債,該問常仙。”
常仙就是柳仙,隻不過我們這邊叫常仙叫法的更多,很少有人叫柳仙。聽黃婆說又要問常仙,我心裡有些不自在,我家欠債要還,可是該怎麼還?
黃婆又敬了一炷香,然後抓了一把香灰灑在桌麵上。香灰無風自動,冇過多久竟然扭曲成了一個人的名字!
黃婆臉色钜變,再看向我的時候嘴唇都有點打哆嗦,“管這一片兒的常仙……不是個好惹的角色,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我說道:“問吧,黃婆婆。”
黃婆掐指,嘴裡唸叨著我聽不懂的話,然後朝著東麵跪了下去,一直磕頭,磕到額頭滲血。那根被點燃的香忽然熄滅,就像一隻手突然扼住了它,黃婆磕頭的動作停止了。
“恭迎白君!”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