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謝流箏合上賬本,疲憊的按了按眉心。
秋月捧上熱茶,在身後幫她揉著肩膀,輕聲勸:“大小姐莫急,慢慢理總能理的清。”
謝流箏倒不是心急,而是心疼。
謝家主要的生意在絲綢一塊,銀樓隻是謝香玉年輕時喜歡首飾一時興起盤下的一個鋪子,為的是自己用的著方便,隻指望從銀樓賺錢。,
但是,謝香玉看得上眼的東西又怎麼可能差得了?
師傅的手藝在江南一片是頂尖的,用料也紮實,揚州城中但凡數得上的大戶人家,都是常客。
稍差一點的人家就更不用說了,誰家女兒出嫁時能戴一支玉香樓的首飾,一家子臉上都有光彩
謝流箏記得小時候,每到年節下,謝香玉都會帶她來玉香樓來挑選手飾,每次她看到的都是店中師傅和夥計忙碌又井然有序的場景。
玉香樓交給秦廣進負責的短短幾年時間,夥計就換掉一大半,那幾位手藝精湛的師傅一個都不見了。換上來一批隻聽命於秦廣進的人。
留下的幾個老人兒,也隻能看著秦廣進的臉色行事,生意一落千丈。
金銀的價格是固定的,值錢的是款式和做工。秦廣進為了從銀樓撈錢私下養外室,把幾位手藝精湛的老師傅都擠兌走了,生意自然好不起來。
幾家大客戶看在謝香玉的麵子上不好斷了玉香樓的生意,卻也隻是訂作少量樣式簡單的首帳作打賞下人之用。
謝流箏心疼的不是少賺多少銀子,而是謝香玉,
一個女人支撐起偌大謝家,有多不容易可想而知。所有時間、精力都用在生意上。難得隨自己心意一次買下一家銀樓,必定是十分喜歡的。
卻生生被秦廣進糟蹋成如今這副模樣。
謝流箏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打起精神來。無論如何,她都要將銀樓恢複到之前的樣子。
通過這幾天的觀察和查賬,謝流箏決結出目前銀樓最大的兩個問題,賬目混亂,人員責任不明。
她決定先從人員情況入手,人是根本,理順了其他方麵自然都順了。
“秋月,清場,把盤點的牌子掛出去,再把所有人都召集到大堂,我有幾件事要宣佈。”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廣進接手銀樓時,對人員進行了一次大換血,如今主事之人換成了謝流箏,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又將會有一次大變動。
更何況秦廣進可是因為養外室被休出謝家的,謝流箏自然不會給秦廣進的人好臉色。
秦廣進的親信心知謝流箏必定不會留他們,已經在私下另謀出路,其他人也在去留之間猶豫不決。
做舊不做新,換個東家說來容易,每家規矩都不一樣,人員心思也不同。進入一個新環境從頭適應並非易事。相處不好還不如在老東家手下混日子。
但是留下,又擔心謝流箏會懷疑他們是秦廣進的人,給他們小鞋穿。
這幾天謝流箏按兵不動,所有人心裡都不平靜,聽說要開會,反而心裡踏實了一些。
是去是留總有一個結果了,好壞受著就是了,總比整天提著一顆心好過些。
謝流箏等所有人都到齊了,讓秋月拿著花名冊點名。
秋月貪到誰,謝流箏的視線便跟過去細細打量一番。點完名,謝流箏心裡也有了大概的印象。
“諸位為我謝家工作,時間最短的也有三年多了。我在這裡先感謝諸位的辛苦。”
謝流箏淡淡看著眾人,抬手示意秋月將旁邊桌上的紅布揭開,露出底下層層疊疊,碼的小山一樣高的銀錠子。
“秦廣進的事想必諸位都聽說了,我也就不再多說什麼,凡是與秦廣進沾親帶故的,自去領一錠銀子離開吧。”
幾個人從人群中低著頭走出來,朝謝流箏拱了拱手,領上銀子走人。
謝流箏再次看了看留下的人,“我知道諸位這幾年都做過一些違心之事,也知道並非諸位本意,具體做過什麼,我不問,諸位也不必說,隻當什麼都冇發生過。”
“隻是我希望,以後這一類的事不要再發生了,否則,我謝家雖是女子當家,卻也不是由得人欺瞞的。”
“做得到的,隻管留下,我還是那句話,諸位為我謝家出力,我謝家決不會虧待了哪個。做不到的,隻管也領上銀子離開,下次遇見,還是朋友。”
謝流箏有意停頓下來,給眾人考慮的時間。
好一會兒都冇人動,謝流箏淺淺一笑,親手將桌上的銀錠子分給諸人。
“諸位之前受了不少委屈,這些銀子隻管收下,隻當是我替謝家向諸位賠罪了。”
一個掌稱的師傅是接過銀錠子,雙手顫抖忍不住落淚,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小姐,小老兒冇臉拿銀子。”
“小老兒從學徒開始就在稱上,師傅教的第一句話就是,稱上短一分生意壞一斤。這幾年小老兒手上過的稱,就冇有一次準的,小老兒愧對大小姐,愧對師傅啊。”
掌稱憑的是良心,為了養家餬口不得不屈服於秦廣進做暖良心的事,對掌稱人來說是極大的屈辱。
謝流箏記得這位掌稱師傅,是隨著銀樓一起轉到謝香玉麾下的,以前還給過謝流箏粽子糖吃,是位十分和善慈祥的老人家。兩年冇見,老人好像老了十幾歲,可見內心是十分煎熬的。
“龔師傅,我方纔已經說了,之前做的事,我既往不咎,隻要以後不再犯就是了。”謝流箏雙手扶起掌稱師傅,溫言勸慰,同時也是說給所有人聽。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況之前種種所為非您本意,內心的愧悔與煎熬,就當是老天爺對您的懲罰吧。”
龔師傅感激不已,連聲向謝流箏道謝。
其他人心裡也踏實不少——連掌稱師傅都能被原諒,他們的錯可比掌稱師傅小多了,也不必擔心謝流箏會秋後算賬。
謝流箏安撫眾人幾句,直接給眾人放半天假,第二天早上開始徹底盤賬和清點庫存。
眾人千恩萬謝散去後,謝流箏坐上馬車去往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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