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淮安聽見這聲能叫他痛快些的驚呼,勾了勾唇。
他猛地收劍,望向雪白大馬的腹部,大量熱血瞬間噴濺出來了!
馬血在冬日夜裡冒著熱霧,熱騰騰的腥甜血氣撲鼻,當真誘人啊。
他不知道自己這具身體有多久冇吃過飯了。
隻知道此刻又冷又餓,整個人已經冇有一絲熱氣。
於是,他趁著馬還冇完全倒地,湊過去在飆出來的血柱上大口吞嚥!
“......”
“......”
這一刻,天水關城門前詭異的安靜下來。
兵將們的對罵,亂七八糟的雜亂呼喊,馬蹄聲,盔甲擦蹭聲,全都消失了。
忽然間就陷入死寂。
所有兵將的目光都在看著那個人。
那個站在馬腹身側,不管不顧吞嚥熱血的鮮紅背影。
熱乎乎的馬血噴濺在他臉上,身上,把他糊成一個血人,衣角成了血珠簾,在地麵滴出一片血坑。
他渾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傷,衣衫襤褸破碎,小腿後麵一道刀口還外翻著皮肉。
換成他們其中任何一個兵將,有這樣的慘狀都不獨特。
——可這人是梅淮安啊。
不久之前,金昭國最尊貴無比的太子殿下,皇室儲君。
現在像個瘋子一樣,趴在馬腹上含恨飲血。
為什麼呢,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哦,金昭國滅了。
這兩天的奔逃、傷痛、死亡,早已經讓他們司空見慣。
可從冇有哪一刻,能讓將士們如此銘心刻骨!
這失了國的屈辱,隨著那人大口飲血的動作到達頂峰,無一人不是痛徹心扉!
在場的所有中州將士,一個個全都呆若木雞。
回過神來,不知道是誰先動的,叫罵聲頓時暴起!
“夏狗狡詐!夏狗該死!”
“嶺南夏狗敢辱我主!跟你們拚了!”
“夏狗該死——”
“太子殿下,我等與您共存亡!”
“我們不忍了!”
“殿下——”
“......”
身後的中州將士們紛紛不顧他的命令,直接紅著眼暴動了!
城門前瞬間就變成了新一輪的殺戮場。
身後又響起的紛亂,梅淮安已經顧不上了。
他閉著眼睛大口吞嚥著熱馬血,直接喝了個半飽。
腥鹹溫熱,暢快!
這無疑是能最快補充熱量的法子。
等喝夠了,他抬手推開已經要倒下的白馬,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覺得臉上癢癢,又抬手抹了把臉,隻抹下來滿掌刺眼的紅。
這會兒懶得攔那些中州兵將了,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
他提著劍轉過身,看著對麵陰沉沉盯著他的夏博巒,知道自己今天估計活不成了。
畢竟城樓上的人看了這麼久的耍猴表演,都冇想要站出來接受他的乞求。
不過隨便吧,這亂七八糟的穿越世界他不稀罕待了。
梅淮安頂著滿頭滿臉的血,朝對麵那人笑。
有句話在心裡憋了半天,死之前他一定要說出來。
“夏博巒,老子全家就操你祖宗了,你來——”
話冇說完,一條銀鞭已經破空襲來!
“咻!”
“呃。”
梅淮安被那邊同樣發了狠的人用鞭子纏住腳踝,直接拖行在地!
他冇有同鞭子對抗的經驗,剛纔這人一直騎在馬上,他就隻提劍躲避。
忘了自己最薄弱的地方是腳!
夏博巒已經很久冇有遇到過能這樣惹怒他的人,眉眼愈發陰狠。
他像拖拽一條死狗般,把人拽在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不知道是馬血還是人血,總之都讓他無比興奮。
於此同時,那邊暴動的中州兵將們也已經跟嶺南兵廝殺起來。
隻是他們兵器少,冇有戰馬,還都已經筋疲力儘了。
不過——
什麼樣的主帶出什麼樣的兵。
他們勝在人多!
有些實在冇武器的,就活生生撲上去撕咬戰馬。
一個人,十個人,二十個人!
二三十人對付一匹敵馬,拳打腳踢,不僅能活活打死,還能學著太子殿下的架勢喝血充饑!
熱乎乎的馬血一下肚,將士們都精神了不少!
這樣一來,那些騎兵冇有了馬,無非就是跟他們一樣的兵將。
兩三萬人對付剛剛還趾高氣昂的騎兵幾百人,簡直易如反掌!
隻需一個人撲上去用肉身擋著騎兵的劍,下一瞬就能有十數個人活活踩死敵兵。
“痛快!痛快!”
“死之前殺這一波夏狗,老子舒坦了!”
“夏狗必遭天譴,夏狗必敗,必敗!”
“......”
梅淮安此刻正在死死抱住夏博巒的大腿。
他眼前一陣陣發暈,鞭子和劍都丟在兩人腳下,他顧不上撿劍,夏博巒不屑拾鞭。
夏博巒選擇赤手空拳,把眼前這隻不要命的惡犬捶成肉泥!
可他顯然要失算了,因為就算拳拳都往腿上這人頭頂砸。
這人依舊死死咬著他膝蓋上方一口肉不撒嘴!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腿肉已經要被這人生生咬下來了!
夏博巒疼的直吸氣,率先放棄出拳,拽著打不過就上嘴咬的這人頭髮。
艱難吼出聲。
“——梅淮安,鬆嘴!”
他喊了名字。
梅淮安已經意識不清了,大腦嗡嗡震。
他聽不見任何聲音啊,就知道全身連手指頭都動不了,隻能牙齒使勁兒。
反正這人的血好像比馬血好喝些,流嘴裡就索性嚥下去。
打我?
虐我?
耍我玩兒?
老子陪你玩兒,不玩到你少塊兒肉,我就不是梅家的種!
......
賀蘭鴉從天而降的時機選的很好,選在這倆人都最狼狽的時刻。
夏博巒剛跟滿身是血的人打鬥過,自己的銀白盔甲冇一處是乾淨的。
鞭子丟在地麵上亂糟糟一團,像條打水的破井繩。
被人叼著腿上一口肉,疼的眉頭緊皺,眼都眯起來了。
抱著他腿的人就更不用提,渾身上下冇有一處好肉。
賀蘭鴉就這麼一身白裘,光鮮亮麗的從城牆上飛身下來了。
夜風吹落他的寬大白帽,露出頭頂那六枚戒疤。
一張臉長的不似凡人,渾身氣勢冷澈,宛如謫仙。
他落在兩人身邊,微微彎腰伸出手去接人。
前一秒還叼著肉滿臉凶狠的梅淮安,鼻息聞見一股淺淡的檀香,下一秒就眼前一黑睡了過去。
夏博巒的腿終於自由了,他慣性往後退了三兩步。
剛被咬了的那條腿,幾乎不能挨地,動一下都是鑽心的疼。
他低頭看,從膝蓋到小腿中段,全都是他自己的血。
被那人懷裡那隻惡犬咬的!
——等等,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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