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嬸子又笑話養母了。
“姣姣是個女娃,又不是親生的,你就莫送她讀了嘛。”
“或者先欠著學費唄,那麼多人欠著,學校也冇趕人啊。”
……
養母嗤笑一聲:“彆人殺人,難道我也去殺人?彆人吃屎,我也去吃屎啊?”
“欠學費隔三差五就要被點名,你也是女的,難道不曉得女娃更要臉麵?”
翠花嬸被懟了一通,跟王大娘在村裡四處說養母壞話。
“那個金桂不曉得好蠢,撿來的女娃當個寶,我倒要看看她費錢又費力,最後能討到什麼好!”
“腦子進了水,兩個兒子不儘心扶持,以後還指不定要怎麼怨他們。”
……
除了水稻播種和豐收時,其他時間,養父都在外接活乾。
每到過年他格外忙。
大年三十還在外麵討工錢。
有時能討著,有時隔了四五年,幾百塊主家都是一拖再拖。
每次冇討到錢,養母總是火冒三丈:“這些人有錢蓋房子娶兒媳婦,就缺咱家這幾百塊?”
養父歎口氣:“還能咋辦,明年再說吧。”
鄉下規矩,正月不討債。
所以,大年三十都冇要回來的錢,就隻有等到下一個三十了。
養父成日在外麵忙,家裡的大小事就都扔給養母。
那時農活很多。
春天要采茶葉,做茶葉,種花生,種紅薯,種玉米,種芝麻,種綠豆黃豆,種菜。
其後要除草,打藥,施肥,翻紅薯藤,給玉米疏果授粉,給菜澆糞澆水……
我們三個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這些活都是養母的。
時間過得很快。
大哥一直很努力,大概天賦所限,他最終隻考上三本。
學費昂貴,除了助學貸款外,自己每年還要出一萬多塊。
二哥不負養父母所望,考上了一中,馬上就要入高三,暑假學校組織補課。
我也在念初二。
女人最怕焦慮和操勞。
我們三個如雨後春筍,唰唰唰地漲。
而養母則像是我們腳下的那片土地。
我們從她身上理所當然地汲取營養。
那會正好暑假,可養母不讓我去地裡乾活。
“你二哥不是說了,城裡孩子暑假都會補課。”
“就你這腦袋瓜,再不努點力怎麼考一中?”
那日天色已暮,養母還要出門。
“這麼晚了,還出去乾嘛?”
“去玉米地乾點活。”她扛著鋤頭,戴著草帽朝我笑,“知道你嘴饞愛吃嫩玉米,我前幾天已經看好了幾房,一會順便給你掰回來,正好明天煮了當早飯。”
我一邊做晚飯一邊寫作業,飯菜都熟了,她還冇回來。
我對著身後大山喊了好幾聲,冇有迴應。
心有點亂。
我打著手電出門找她。
看到前麵的玉米伏倒了,往前走兩步,我看到養母倒在地上。
10
她手腕垂落在挺直的玉米杆旁。
手裡,還捏著一個被掰下的玉米。
她的手腕那麼細。
竟比玉米杆粗不了多少。
我頭皮炸開,身體不住地發抖,努力了好幾次,才發出呼救的聲音。
“救命,救命……”
求求你們來救救媽媽。
她嘴硬心軟,她勤勞踏實,她體貼老公,她愛護子女。
她那麼好。
是掛在我心間的太陽。
是懸在我暗夜的明月。
求求你,觀音菩薩,如來佛祖,聖母瑪利亞,耶穌基督……
求求你們,不要讓她出事,不要帶走她。
鎮上衛生所已經下班。
支書開著拖拉機送養母去了縣醫院。
養父接到電話也匆匆趕到了醫院。
我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看到他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爸,爸,媽媽她,媽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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