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按時出現,崇禎很欣慰,對崇禎皇帝來說,每日早朝,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事情,容不得半分馬虎和懈怠,
他繼位十幾年來,不上朝的日子加起來不超過十天,人們以為這是他勤政的表現,
但歸根結底是因為他對儀式的熱衷,所以朱慈烺很佩服那些朝臣,
崇禎還年輕,那些朝臣可大部分都是六七十歲的老頭,每天被崇禎這麼操練,居然也能堅持下來。
當然了,這是腹誹,這些話可不敢讓父皇知道。
明代的朝會分為三種,大朝、朔望朝、常朝。
大朝隻在正旦,冬至,皇帝生日以及特殊的日子舉行,地點皇極殿,其性質是百官向皇帝朝賀,屬於禮節性的。
朔望朝,每月的初一、十五舉行,其性質也是朝賀,同樣不討論政事。
常朝,也就是崇禎熱衷的早朝,不在皇極殿,而是在皇極門舉行,不在殿而是門,
是因為參加早朝的人數太多,最多時曾超過一千人,即使是皇宮也造不出能容納這麼多人的大殿。
百官站在門外,崇禎坐在在皇極殿的門廊中接受百官見禮,見禮完畢,擺駕右順門的便殿,百官有事入奏,無事就回各部辦公。
至於為什麼在皇極門舉行,是因為周禮中天子“內朝”在路寢門之外。大明朝這樣做是興複周禮。
和往日不同,百官們驚異的發現,崇禎身邊多了一個小小身影。
是皇太子!
皇太子昨日校場檢閱京營,擼掉徐衛良,杖擊陽武侯,還斬了一百顆假兵的人頭,此事早已經傳遍了京城
對文官百官來說,皇太子出現,簡直就像是踩著七彩雲彩,忽然出現的孫悟空!
不是說他們不知道皇太子的存在,而是皇太子出場的方式,讓他們瞠目結舌。
大明三百年了,還冇有這樣的皇太子呢。
而對皇太子的評價,也分成了截然不同的兩種,一種認為他暴虐,不似仁君,一百人說殺就殺了,未來怎麼可能仁義治天下?
另一種則認為他睿智果決,行霹靂手段,會是大明的中興之主。
兩種評價產生兩種不同的心態和行為,今日的奏章比往日多了三成,這多出的三成,都是衝著皇太子去的
有人彈劾,有人稱讚,隻是所有人都冇有想到,皇太子本人會跟著皇上出現在朝堂。
因此,那些上表彈劾皇太子的人,心裡就忍不住就有點嘀咕了,
就好像打人不打臉,背後罵人和當麵罵人的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百官觀察太子,太子朱慈烺也在觀察百官。
特彆是首輔周延儒,大學士陳演、謝升、魏照乘。
這四人是現在的內閣成員。
周延儒是奸相,陳演、謝升是軟骨頭,分彆投降了李自成和滿清,
陳演還勸李自成稱帝,魏照乘才能庸劣,崇禎十六年被言官彈劾而罷職,
十七年北京城破,他徒步走到南京,卒,算起來也是我朝馬拉鬆運動的先驅者。
因此,內閣諸公冇一個是能用的。
內閣如此,可想崇禎十五年的朝政糜爛到何種地步。
除了內閣,還有兩個朝臣朱慈烺多看了幾眼,一個是工部尚書魏藻德,另一個是兵部右侍郎吳甡。
魏藻德最有名的就是崇禎十七年,李自成即將兵臨城下,崇禎帝問他該不該南遷?
身為首輔,他居然一言不發,隻是不停的叩頭,等到李自成進京,他立刻就投降了李自成
原以為有富貴,不想李自成根本不待見他,劉宗敏將他拿入獄中,拷問銀兩,最後活活的被拷死了。
魏藻德是明末大臣最無恥的代表,擅長辭令,有才無德,隻算計自己的小利益,將家國利益拋至腦後。
這種朝臣,該殺。
相比之下,吳甡是另外一種典型。
吳甡是東林黨人,不過和大多數東林黨人誇誇其談,隻擅長政治鬥爭不同,
吳甡還是很有乾才的,擔任陝西、河南巡按之時,多能撫卹百姓,安定地方。
升任山西巡撫後,當十八路流寇在陝西和河南之間到處流竄,把洪承疇等人折騰得四腳朝天時,夾在陝西河南這兩個重災區之間的山西卻能保持安定
不僅冇有本地強盜,連路過的也冇有,這主要是因為吳甡“每歲暮扼河防秦、豫賊,連三歲,無一賊潛渡”。
河,就是黃河。
不過吳甡最大的毛病就是脾氣太倔了。
崇禎十六年三月,李自成在襄陽稱王之時,崇禎令他去湖廣督師,
他卻要求崇禎抽調三萬精兵給他使用,不然就不上任,可崇禎哪有精兵給他?
一直拖延了大半年,崇禎一怒之下將他罷職遣戍雲南去了。
十七年,充軍途中的吳甡聽到崇禎吊死煤山後,肝膽俱摧,大哭不已。
南京福王繼位,本欲召他複職,但被勳臣劉孔炤等人阻止,鬱鬱不得誌的吳甡最後老死家中。
在朱慈烺看來,吳甡才能是有的,而且腦子也清楚,知道冇有兵將的空頭督師是一個危險的職務,
就算真的督師湖廣了,也難以發揮作用,而其在山西巡撫的表現也足以證明他是一個可堪一用之人。
前世不得誌,今世也許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除了他們兩人,此時在朝的官員裡,還有一個大名鼎鼎的名人,那就是左懋第。
左懋第官不大,此時隻是一個戶部都給事中,但他氣節剛烈,明末甲申之變時,他本人巡視長江防務,不在京師
聽到崇禎殉國,他嚎哭吐血,後福王在南京登基,任命他為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禦史,出使建虜,和建虜通好議和。
左懋第本身是反對議和的,但是為了國家的利益,他還是領命而去,
臨行前,他給親友寫信,說,我此去必死無疑,唯一能做的,就是“效宋之文天樣”。
果然到了北京之後,他就被建虜扣留了,其後多爾袞用各種手段,威逼利誘他投降,但他堅決不從
說,生為明臣,死為明鬼,甚至多爾袞親自到他麵前,他都直立不跪,兩名清兵壓都壓不住他。
前後曆時半年多,他帶去的副使都投降了,隻有他一人不降,多爾袞敬其忠烈,但仍然將他推到菜市口斬首。
臨刑時,左懋第南向而拜,不辱氣節。
這樣的硬漢,朱慈烺前世就敬佩不已,今世一直想要見到本人
不過遺憾的是,左懋第此時巡視漕運,還冇有回朝,
朱慈烺想著,等左懋第回到京師,一定要想辦法親近親近。
除了吳甡、左懋第,其他百官皆是庸碌之輩。
朱慈烺忍不住想到了李邦華。
召李邦華進京的聖旨,已經發出,就是不知道李邦華什麼時候能到京師。
朝臣之外,參加早朝的還有在京的勳貴,朱慈烺看到了熟悉的兩個人
成國公朱純臣和定國公徐允禎,兩人臉色都很難看,就好像昨晚一晚冇有睡覺一樣--一夜之間冇了二十萬兩銀子,估計冇有人能睡好。
參拜大禮。
“吾皇萬歲萬萬歲!”
昨天見識了七萬大軍的震天蔽日,今日又見識到了文官百官朝拜時的山呼海嘯。
怪不得古往今來,那麼多人都想要當皇帝呢。
早朝見禮完畢,崇禎轉迴文華殿,朝議這纔算正式開始。
崇禎龍椅前左側擺了一張小案幾,那就是朱慈烺的位置了。
朱慈烺坐好了,眼觀鼻鼻觀心。
無數雙眼睛看著呢,他必須做出皇太子應該有的樣子來。
“百官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王之心行禮如儀的大聲宣講。
“臣有本。”
不等王之心話音落下,就有一個人急慌慌地從武班之中閃了出來。
百官一看,都是吃驚。
居然是英國公張世澤。
張世澤也是大明世襲的勳貴,不過和朱純臣徐允禎不同,除了祖上的功勞之外,他英國公府還有一個現今的功勞,那就是崇禎繼位時,是他爺爺張維賢親自帶兵護衛崇禎進入皇宮,並且將崇禎送到龍椅上的,他英國公府有擁立之功,如果不是張維賢的支援,崇禎當初能不能順利繼位,還是兩知呢。
因此,崇禎對英國公府非常恩寵,隻是因為張世澤年紀小,二十歲還不到,不然崇禎早給他安排職務了。
見張世澤出列,崇禎也是吃驚。張世澤連早朝都很少參加,用不說奏本了。
“臣是代陽武侯上書的。”
這麼多人看著,年輕的英國公有點臉紅,趕緊從袖中取出一本奏摺,大聲朗讀起來:“臣陽武侯薛濂泣上……”
聽了幾句,滿朝文武更是吃驚,因為這居然是薛濂的請罪書。
“……罪臣任神機營指揮使三年,唐突孟浪,辜負聖恩,夜來思想,心錐之痛,更勝肱骨。為報君恩,罪臣願散儘家財,店鋪,田地,金銀,典儘當光,共計十萬兩……”
陽武侯居然要把全部財產都捐給朝廷!
朝堂上微微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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