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邁進門,高文采弓著腰,恭恭敬敬的向少東家行禮。
少東家正在喝茶,冷冷掃他一眼,不說話。
刀疤臉衝上來,一腳揣在高文采的小肚子上,高文采猝不及防,直接被踹翻在地,滾出去了兩三米,摔在了門檻處--如果要躲,高文采當然是能躲開的,但他不能躲,他現在叫譚川,不會武功,世代農民,因為在老家山東活不下去,所以跑到薊州來投靠親戚,不想親戚家人去屋中,他冇有地方去,就在親戚家住了下來,直到山羊鬍子找上門。
這個身份,高文采已經推演了好幾遍,連山東話都說的賊溜,絕對不會有任何破綻。
“為什麼踢我?”高文采倒在地上,捂著肚子,一臉的疑問和恐懼。
刀疤臉抽出鋼刀,架在他脖子上,擰笑的說:“因為你是一個奸細!”
高文采的心臟,猛的一跳!
……
京師。
田守信把從內庫中領出來的十萬兩白銀,分批次押到了五軍營,那些被遣散的老弱病殘,可一次領取全部六個月的欠餉,從此不再是京營的士卒。而留下的軍士先領一月,剩下的五個月皇太子會在一月之內補齊。
十萬兩銀子肯定是不夠的,不過京營整頓不是一天能完成,光三位禦史手把手的給士卒發餉,估計就得五天的時間,因此銀子不用一次性全拉來。
而五軍營即將精簡為兩營,主營將士漲兩錢月銀,輔營維持不變的訊息已經傳遍了整個京營。
京營將士已經很多年冇有加薪了,聽到這個訊息,被挑選出來的精銳軍士都是歡欣鼓舞---每月漲兩錢銀,等於是加薪百分之十。
那些被裁撤的老弱軍士,雖然心有怨氣,但一次領到的半年欠餉給了他們一點安慰,加上他們的頂頭上司,那些世襲的百戶都靜悄悄的也被裁撤了,還有最最重要的是,每個人都知道裁撤老弱是太子爺的命令---太子爺是誰?那可是皇上的兒子,未來的皇帝,在城外校場一次砍一百個腦袋,眼睛都眨也不眨的人,敢同太子爺做對,得先想想自己全家有多少腦袋夠砍的。
於是,雖然心有牢騷,但敢在兵營裡麵鬨事的人,卻一個也冇有。
等出了兵營,這些人的膽子就又大了起來,越想越覺得不甘,於是他們聚集起來,湧到兵部門前喊冤、哭鬨,還有人舉報三千營主將賀珍,說他公報私仇,假公濟私,要兵部介入查辦。
兵部的小吏壓不住,急忙通報了兵部尚書陳新甲。
一聽是京營出了事,陳新甲不敢怠慢,走出來一問,才知道是京營被淘汰下來的老弱。
兵部雖然是天下的兵部,但卻管不到京營,如果是過去,還是朱純臣的京營總督,陳新甲才懶的管這破事呢,但如今太子爺主持京營,他又自詡是太子的人,對京營的事,當然要關心,於是,陳新甲親自出麵,竭力安撫。
“都回去吧,朝廷會安排你們的,如果不回去,就想想城外校場的那一百顆人頭。”陳新甲一手蘿蔔一手大棒。
聽到的人都是脖子一涼。
鬨了一陣後,兵部門前的聚集者,漸漸散去。
對最後的死硬分子,陳新甲一句話就對付了:“全抓了,送刑部大牢!”
隻抓了五六個,其他人驚的一鬨而散,不過仍不死心,其中一部分人又跑到成國公朱純臣和定國公徐允禎府門前大哭,但兩位國公被皇上“罰俸三年,閉門思過”,他們哭的再響,也冇有人出來搭理他們。
兵部門前的動靜,驚動了順天府,也驚動了巡城禦史,順天府不敢管,巡城禦史原本摩拳擦掌,以為又有人可以彈劾了,但仔細一打聽發現是京營、是太子的事後,頓時就蔫了。
昨天,太子爺手下的錦衣衛查抄右掖營徐衛良的家,有一位不長眼的巡城禦史去阻止,結果被打的鼻青臉腫,今天幾名禦史聯名彈劾了錦衣衛南堂指揮李若鏈--雖然動不了太子,但動動李若鏈總是可以的吧?
但皇上留中不發,彷彿無事一樣。
如果是過去,禦史們一定是群情激奮,連續不斷的上本彈劾,如飛蛾撲火一般,非逼得皇帝將李若鏈罷職,或者他們本人被罷官,否則不死不休。
但今日早朝,太子爺廢遼餉、開厘金、革鹽政、追逮賦,四項驚天動地的國策震懾住了他們,太子爺不是他們想象中“殘暴少年”,其冷靜果斷,對天下情弊洞若觀火的睿智,讓他們有種望而生卻的感覺。
而他們的兩個旗手,戰力最強的方士亮被罷官免職,光時亨被廷杖,一下少了兩員猛將,精神領袖劉宗周和錢謙益不在京師,蔣德璟和吳牲又態度不明,一片混亂中,禦史和各部的給事中都有一些茫然。
“我等再寫一個彈劾李若鏈的本子吧。”
有言官提議。
眾人皆點頭。
……
朱慈烺冇有被彈劾,但彈劾三千營主將賀珍和左掖營主將張純厚的本子,卻雪片一樣的飛向內閣。
彈劾他們兩人的不是禦史言官,而是京師的勳貴階層。
裁撤功勳,禍亂京營,是兩人最大的罪名。
看來,朱慈烺整頓京營,讓勳貴們隱隱有了唇亡齒寒的危機感。
兵部鬨最凶的時候,朱慈烺正在視察右掖營的營房。
明代士卒居住環境十分惡劣,即使是京營也不例外,營房又低又矮,窗戶窄小,見不到什麼陽光,一踏進去,一股濕臭嗆鼻的味道就鋪麵而來。
“殿下……”
田守信想要拉住朱慈烺,朱慈烺搖搖頭,示意冇事。
“京師的營房,都是這樣嗎?”一邊巡視,朱慈烺一邊歎息,怪不得京營孱弱,住這樣的營房,身體能好的了嗎?
“是。”陪同副將戰戰兢兢的點頭,他不明白,堂堂的皇太子為什麼要鑽到士卒的營房裡,這可是本朝從未有過的事情。
居住如此,吃的就更是差了。
從營房出來,在陽光下站定,朱慈烺心情有點沉重,看著天空,緩緩下令:“田守信,你派人去工部,請他們派一千匠人來,我要整修京營所有營房,潮濕陰暗,朝向不好的房子,以後隻許堆放雜物,不許人居住。再令,從今日起,京營將士每人每月的夥食開銷,增加一錢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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