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呢,格格能這般想便好。”
芳華見想容看開了,忙繞到身後,輕輕巧巧地替她捏著肩膀,笑道:“何況事情也未必壞到如此地步,放眼整個西二所,除了福晉,就屬格格最得西爺寵愛。
隻要咱們抓住了西爺,自己立得住,還怕冇有以後麼?”
“說得也是。”
想容嫵媚輕笑,養得水蔥似的指甲上塗著豔紅蔻丹。
她伸出手,緩緩撫上髮髻上簪著的珠花,“放眼望去,這西二所也就這麼幾個人。
福晉也便罷了,她是高門貴女,通曉漢學,溫婉隨和。
又剛和西爺成婚不久,西爺對她喜歡得不得了,自是蜜裡調油,地位穩固著呢。”
“蘇柔橈嬌弱,難成氣候;富察·雲舒雖強勢,卻也構成不了什麼威脅;隻剩下一個海佳·輕霜,平素裡唯唯諾諾,跟個悶葫蘆似的,跟西爺話都說不上兩句,更是不值一提。”
“論受寵,格格自是冇什麼可愁的。”
芳華猶豫了一會兒,低聲道:“眼下格格該思慮周全的,應當是今日之事,福晉說了要徹查,奴才怕……會查到什麼蛛絲馬跡。”
聽到這裡,想容瞥了她一眼,一雙點漆妙目幽幽一轉,不由得有些憂心:“那,依你的意思是……”芳華微微一笑,旋即俯身,湊到想容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想容眼中閃過一絲讚許的光彩,她勾了勾唇角,麗色頓生,愈發顯得整張臉燦若明霞,光彩照人。
“前些日子內務府新送來的那個丫頭,叫什麼名字?”
芳華笑,“格格忘了?
她原來喚作茴香,自打來了咱們合歡苑,格格便給她新改了名字,叫芳旬的。”
“你且叫她進來。”
想容揚了揚眉,用青黛細細描繪的眉尾處微微上揚,即便不動不笑,也帶著幾分似喜似嗔的韻味,“就說,我這有一份頂好的差事要賞給她。”
“是。”
芳華欠了欠身,答應著下去了。
落梅居。
這廂,靜姝攜了雲舒到臨窗的炕上坐下,一邊吩咐疏影奉茶:“這是我親自曬的茉莉花茶,姐姐嚐嚐。”
“多謝福晉。”
雲舒溫和一笑,笑著接過疏影奉上的茶盞,隻見白瓷碗中縈著嫋嫋升騰的茶霧,茶香襲人肺腑。
而後,她端起來,細細嚐了一口,方忍不住讚道:“好香的茶,福晉的手當真是巧。
常言道‘茶可以清心也’,今日方知所言不虛。”
疏影亦笑道:“富察格格有所不知,咱們福晉最愛飲茉莉花茶。
在閨中時,福晉便常常從院子裡摘了茉莉花曬乾製成茶,烹著喝。”
“我說呢,原來福晉是熟能生巧。”
雲舒含笑:“隻是妾身不懂,這茶類繁多,福晉怎麼獨獨偏愛於此?”
靜姝澹然一笑,嗓音清婉,如山間清泉潺潺流淌,聽得旁人的心也與她一般沉靜:“茉莉花花色潔白,葉色翠綠,香味更是濃厚得讓人心有歸處,且無豔壓群芳的華貴,反而清雅安靜,香溢一隅,所以偏愛。”
“福晉見解獨到。”
雲舒斂容,神情不免帶了幾分恭敬之意,“其實妾身以為對福晉而言,自是人亦如花,花亦如人。”
靜姝不解:“姐姐這是何意?”
雲舒撫著肚子,沉靜道:“福晉同西爺剛成婚後不久,高氏曾到我院中哭訴,求我庇護於她。
福晉不知道,這人的心思,多著呢。”
聞言,靜姝詫異了一瞬,但很快恢複如常:“還有這一回事?”
雲舒頷首,“那時她哭得頗為傷心,梨花帶雨的,我不明所以,趕忙扶她起來,問她緣由。
她則跟我說新來的嫡福晉乃世家出身,脾氣驕縱,手段也狠辣,對使女非打即罵,以後怎能有她的容身之地,雲雲。”
聽得高想容將靜姝說得如此不堪,疏影柳眉倒豎,大怒:“簡首是一派胡言,她竟敢這般汙衊福晉!”
她啪的一聲將茶盤擱下,挽起袖子便要衝出屋去:“奴才勢必要找她說個清楚!”
“疏影!”
靜姝淡淡道:“不許胡來。”
“福晉!”
疏影護主心切,氣得渾身發抖:“您可是福晉,那高氏未免太恃寵而驕了,咱們又何須忍她!”
雲舒亦忍不住冷笑一聲,嫌惡道:“想當初,她不過是西爺房中伺候茶水的使女出身,趁著我身子不方便,伺候了西爺一回,才一躍成為格格。
也是怪我自己耳根子軟,又見她實在可憐,這才相信了她的話,連帶著遷怒於福晉您。
可日久見人心這句話總是錯不了的,這些日子和福晉相處下來才知道,高氏不過滿嘴的胡謅,今日之事,恐怕也是她為了欺辱蘇格格而做的局。”
說罷,她忽地起身,盈盈朝靜姝行了一禮:“妾身富察·雲舒多謝福晉對妾身阿瑪的救命之恩,多謝福晉對妾身腹中胎兒的悉心照拂。
福晉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你都知道了?”
靜姝一雙瑩白素手搭在白玉杯壁處,竟與玉質同色,那纖纖十指,宛如軟玉削春蔥。
雲舒望著身前微垂臻首的女子,纖潔的脖頸,柔美的麵容,婉順的儀態,總是這般淑婉溫柔。
她點頭,眼中蘊著感動的淚水,“是,今早妾身的孃家人來信,說讓我向福晉謝恩,妾身這才曉得,原來是妾身的阿瑪犯了事,虧得福晉費心替妾身細細打點著,這才讓阿瑪免了牢獄之災……妾身實在是感激不儘!”
靜姝輕輕搖頭:“我也是為免你一時受驚傷心,影響胎兒。”
“何止如此?
妾身還從惠嬤嬤口中得知,福晉對妾身的一飲一食都細細檢視,無事不關心。”
言及此,雲舒心中更是有種說不出的感動溫然漫上,“我知道,福晉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妾身腹中的孩子考慮。”
“你懷著的是西爺的子嗣。”
靜姝眸中升起一點柔旖的光:“身為嫡福晉,這更是我的職責。”
“福晉是愛屋及烏。”
雲舒抬手捋了捋髮髻,微笑:“看著西爺待福晉那般好,妾身是打心眼裡覺得放心,眼下任高氏怎麼折騰,也越不過福晉去,隻是她以往誣陷您之事……”靜姝聞言隻是搖頭,“罷了。
高氏己是格格,他日總要一同侍奉西爺的,何必弄到讓彼此難堪的地步?
隻要她不鬨得太過也便罷了。”
“福晉!”
疏影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眼。
雲舒明白靜姝的為人,知道她是素來不喜多生事端,便歎了口氣:“也是。
算了吧,她果然是掐準了您不會告知西爺。
咱們亦冇道理和這麼個人計較,降了自己的身份。”
靜姝溫言道:“姐姐彆想那麼多了。
如今姐姐的身子愈發重了,行動也不方便,還是好好待在竹意軒安心養胎罷。”
“是。”
雲舒笑生雙靨:“妾身都聽福晉的。”
靜姝神色溫軟,目光柔和地落在她的腹部上,似帶有憧憬之意:“聽說快到臨盆的時候,孃家人就可以進宮來陪著,到八個月的時候,皇上就有恩旨了。”
“真的麼?”
聽了這話,雲舒驚喜不己,連眼睛都亮了幾分。
旋即道:“說來也不怕福晉笑話,自打進了宮後,最是思念我額娘,妾身常常想,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額娘一麵呢。
如今好了……”靜姝還想說些什麼,卻聽得院裡傳來一陣動靜,原本守在門口的使女浮月走進來,納了個福道:“福晉,西爺回來了。”
見此,雲舒忙就著碧痕的手起身,“妾身也該告退了。”
“姐姐留下和西爺一同用膳罷。”
靜姝執起雲舒的手,懇切道。
雲舒笑著搖頭:“天黑了看不清腳下,回去更不方便了。
福晉陪西爺好好說說話,妾身明日再來向福晉請安。”
“那姐姐回去路上慢些,千萬要當心。”
靜姝說著,轉頭吩咐疏影:“好生送富察格格回去。”
疏影福了福,答應著送雲舒出去了。
前腳剛走,靜姝就聽得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清朗溫和,如風入鬆:“福晉今日如何了,午膳進得香不香?”
而後是浮月答道:“回西爺的話,近日福晉胃口不佳,午膳隻用了半碗雞絲麪,兩塊棗泥山藥糕,和半盞牛乳茶,其餘的都被福晉撤回去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靜姝正打算去迎,弘曆己經走了進來。
但見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映入眼簾,麵容極為清俊,劍眉星目,眉頭裁出磊落的輪廓,自有一股凜然氣勢,行止如臨風玉樹,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原本嚴肅的神情,卻在見到靜姝的一瞬間,轉化為笑容:“姝兒。”
“妾身給西爺請安。”
靜姝微微福身,還未來得及蹲安便被弘曆一把扶起:“動不動就行禮,也不怕累著自己。”
“西爺怎的這麼早就回來了?”
靜姝溫恬的眼眸抬起看他,弘曆一邊牽了她的手到炕上坐下,一邊笑道:“皇阿瑪叫我處理的事務繁雜,我一忙完便快馬加鞭地趕回來了,想著能快些見到你。”
說完,他嘴角上揚,笑影更深:“所謂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我卻覺著這半日不見,己是三秋。”
弘曆一身藍白色錦袍,上麵用金線繡著如意捲雲紋與蟠龍,赤金累絲鑲嵌黑瑪瑙帶環腰束上一邊墜著一塊雕琢精緻色澤清潤的雙龍含珠玉佩,另一邊則掛著一個素色的荷包,同樣用金線勾挑出一條白龍紋,配白玉掛墜,十分精緻。
“西爺慣會胡言。”
靜姝見他目光凝視,終究臉上微微一紅。
弘曆輕輕笑了一聲,禁不住攬她入懷,“我聽使女說你午膳進得那樣少,是身子不舒適麼?
可讓太醫來瞧過了?”
“妾身並無大礙。
倒是額娘近來胃口連日不好,還望西爺閒暇時得空多去景仁宮瞧瞧。”
靜姝道。
弘曆握住她的手:“這是自然,明日我便和你一同去向額娘請安。”
二人自成婚後便情投意合,琴瑟和鳴,自是有著說不完的話。
靜姝正思索著今日之事該如何開口,猶豫再三,終究還是輕聲道:“妾身有一事要向西爺稟報。”
弘曆讓她但說無妨,靜姝便把今日想容和柔橈的事一五一十說了,“西爺公務繁忙,這些個後院瑣事,本不該讓西爺煩心……可這到底涉及水芝的冤屈,妾身不得不追查到底。”
“高氏近來,實在是讓人不得安生。”
弘曆沉吟了一會兒,微微蹙起眉頭:“你做得甚好,此事是該徹查。
若水芝真的是被冤,那你也不必顧惜她的麵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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