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霧怔怔地盯著沈不虞的臉。
他此時醒著,一雙深邃墨黑的眸子似銀河般不可莫測,
也是這雙眼,令他原本靜態美的臉,瞬間變得鮮活起來,更多了幾分讓人意誌潰散的俊逸出塵!
而在沈不虞看來,也是見鬼了似的。
他心心念念尋找了好久的小尼姑,竟然……披散著頭髮穿著杏粉色的寢衣可憐巴巴地抱著被子跪坐在他的屋子裡!
原本千霧以為沈不虞是絕對不會醒的,所以睡覺的時候解了頭髮,隻穿了杏粉色的薄綢寢衣,
這衣裳是沈不虞他娘著人送來的,冇有釦子,隻用一根帶子繫著,領口處便有些鬆,她白皙的鎖骨微微露了出來自己都冇有察覺。
美人著素衣,更有一種楚楚動人,梨花般青嫩嬌軟的美好。
此時此刻,二人心有靈犀般地盯著對方,在心裡吐槽。
他/她為什麼要這樣勾引我?!
最終,還是千霧謹慎地湊上去,小心地打量了一番,問:“您,醒啦?”
沈不虞閉了閉眼,他自打重傷之後回京,身體便不大好了,大多時候都處於昏迷,偶爾纔會甦醒。
但甦醒的時候,沈不虞並不想讓人知道,因著他清楚自己戰功赫赫並非好事,因為功高蓋主早已引起今上警惕。
若他重傷一病不起,沈家人便會安然無恙。
若他有朝一日能爬起來號令三軍,沈家人便又會被呈在刀俎之上。
但最要緊的還是沈不虞對自己的身體徹底失望了。
他腳筋被砍斷,雙手綿軟無力,即便是能保住命,也會是廢人一個。
這般活著,不如死了。
因此,在他看到千霧的那一刻,心裡那種絕望滋味更甚。
恨,恨自己為何會著了皇帝的圈套,為何為那老賊拚了大半條命?
到如今,這小尼姑跪在他床畔,他都不敢去直視她。
千霧見他閉著眼不說話,怕又昏過去,趕緊低聲說道:“將軍,您還不知道吧?我是蕭千霧,是沈家為您娶來沖喜的小媳婦!
您彆怕,我不會害您!更不會對你做出不軌之舉!我為您把脈看看您現下情況如何好不好?”
沈不虞再次艱難地睜開眼,複雜地看著她:“小……媳婦兒?”
千霧臉上騰的紅了,彎唇一笑:“就是名義上的嘛,等您好了,這不作數的!您就當我是來伺候您的,好不好?趁著您醒著,我跟您說下你現在的情況。
你這幅身子傷病太重,可不知為何您體內的藥物似乎下的也過量了,起了些相反的作用,
若是長此以往,您昏睡的時間會越來越長,想好起來就更難了。若是你信我,我每日為你推拿鍼灸,再仔細監督著你的藥量,你恢複的會更快些。”
哪知道,她娓娓道來的勸慰,沈不虞並未動容。
良久,他似乎攢足了力氣,藏在被子裡的手緊緊地捏住,才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冇那麼虛弱。
“我已殘廢,便是治好,也是廢人。你,走吧。”
千霧聽到這話,心裡驀的一痛!
她想到上輩子就是那樣病弱的沈不虞,拚儘了全力將沈元修以及蕭玉珠逼迫得當著文武百官承認一百多條罪狀,承認對不起她蕭千霧!
也正是這樣的沈不虞,替她將刀刺入蕭玉珠的心口報仇!
千霧下意識地抓住沈不虞的手,有些急切地說:“不,不是的,你是威風凜凜戰功赫赫的沈不虞沈大將軍啊!
一個人的身體可以病弱,但他的靈魂不能熄滅!將軍,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將你治好!”
沈不虞感受著她溫軟柔嫩的小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大手。
心底暖流湧動,他竟然生出一種活下去的勇氣。
但,他這會兒實在是支撐不住,再次昏睡過去。
隻是昏睡過去之前,下意識地握住了千霧的手。
千霧嘗試著把手抽出來,卻發現不太容易,最終隻能趴在床邊睡著了。
第二日一大早,張氏來看望兒子時,瞧見千霧握著沈不虞的手在床邊趴著睡著了,心絃微微一動,與陳婆子對視一眼,倒是對千霧多了些信任。
*
另外一邊,宣德侯府。
自打那日蕭千霧脫掉嫁衣宣佈與父母斷絕關係之後,蕭玉珠因為那突然而來的雷電與暴雨又是病了一場,不是吐血就是昏厥,蕭家上下為了照顧她忙得團團轉。
蕭文正與林氏立即讓人放出去訊息,說是那蕭千霧自小在尼姑庵長大,因為姨娘白氏犯下滔天罪惡自儘,
蕭千霧便也變得瘋瘋癲癲,若是她說了什麼對侯府有害之事,也都是些瘋言瘋語。
蕭玉珠哭倒在林氏懷裡:“母親,我這兩夜都夢到千霧妹妹竟,竟然想要我的命,女兒真的好怕,
是不是女兒占了她的位置她懷恨在心?要麼,就讓女兒把嫡女的位置讓給她吧!”
林氏深吸一口氣:“玉珠,休要亂想了!若非她不肯將心頭血給你治病,
你也不會到如今還纏綿病榻!在我們眼中,你便是唯一的嫡女!”
蕭文正也蹙眉,吩咐下去:“安排個人到沈家那邊放出風聲,就說這蕭千霧是個刑剋六親之人,
若是留她在沈家,沈將軍的病會越來越嚴重!等蕭千霧被驅逐出來之後,安排幾個乞丐嚇唬嚇唬她,
等她怕了,便以本侯的名義將她送到偏僻的莊子上去,找個小門小戶的嫁了,也省的總是給府裡添亂!”
大哥蕭謹言當即說:“父親,這樣豈不是太便宜了她?玉珠冇有她的心頭血,如何治病?”
二哥蕭慎行攥著拳頭:“要我說,不如我設個圈套,讓蕭千霧主動送上門來,到時候也彆廢話,直接取了她的心頭血給玉珠服下!”
三哥蕭篤思想了想,冇有說話,他低頭看看自己的右手,總覺得似乎有些理虧。
大哥二哥正商議如何做圈套之事,林氏忽然感覺額頭一陣一陣地痛了起來,忍不住捏著帕子摁著額頭,呼吸也有些急促!
蕭玉珠心疼地喊了起來:“來人,快去喊大夫!定然是家裡這幾日事情太多,讓母親太過操心了!”
大哥二哥紛紛出言:“還不是蕭千霧這個蠢丫頭!徒惹是非!氣病了玉珠,如今又害的母親頭疼!”
可林氏聽著這些話卻心煩意亂,她感覺自己疼得頭皮都一陣陣發麻,忍不住低低呼救:“侯爺,侯爺,我好疼啊……”
蕭文正在旁邊也有些手足無措,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二丫頭呢?!快去喊二丫頭千霧!
告訴她,你們母親頭疼發作了,命令她即刻來按摩一番!”
林氏的頭疼也有些年頭了,是千霧回來之後,每日給林氏按摩鍼灸才逐漸緩解的。
可蕭文正的話音一落,大家都麵麵相覷的。
千霧,不是已經與他們脫離關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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