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咧~
臣等正商量著如何救駕,陛下您就幫著敵軍來攻打自家要塞了?
群臣震驚,真·恨不得帝王有那個死社稷的勇敢。
多新鮮啊!
堂堂一國之君,磨刀霍霍地去禦駕親征。幾十萬對幾萬,打出帝王北狩的局麵不算,還領著敵軍來叫自家城門……
簡直翻遍曆朝史書,都找不出的絕世恥辱。
你說宋徽宗還說過‘吾乃道君皇帝,今往朝金帝,汝可出降’,那纔是叫門天子的真祖宗?
不不不,賬不能那麼算。
因為宋朝就冇真正打下來過燕雲十六州,以至於金甌有缺。在很多人眼裡,宋就不是個大一統王朝。至少得國最正這方麵,古今無出洪武皇帝朱元璋之右者。
從洪武到永樂再到仁宣之治,大明一直蒸蒸日上,威震四夷。
而曾經多驕傲,現在就多恥辱。
連珠簾後的孫太後都仿若被悶雷劈中般,原地呆住,美眸含淚,臉上寸寸雪白。這了半晌,也未這出個所以然來。
倒是朱祁鈺垂眸暗忖:這才哪到哪啊?
夢裡頭,您那好大兒不但三叫宣府大門不開。接著還轉戰大門,傳旨大同守將給也先要銀子呢!很快,他身邊侍奉的太監喜寧就要回京給也先取金珠咯。
您老萬般無奈之下,隻能先命我監國,再立才兩歲的見深侄兒當太子。
然後我這工具人可就當上了。
為你們祖孫三個收拾爛攤子,被敲打、被斷子絕孫還被暴斃。用命給您那好大兒騰位置,拚死拚活七八年連祖墳都冇撈著進。
種種苦楚讓朱祁鈺至今想來,都忍不住為夢裡的自己掬一把同情淚。
太慘了。
而更慘的是,按著這個發展,他大抵馬上就要被抓壯丁了。
還家國天下的重任壓肩上,讓他反對不能的那種。
為今之計,就隻有把忠君愛國的人設艸得更穩些唄。朱祁鈺狠狠咬了下自己腮幫子,當場一口鮮血噴出來:“皇兄糊塗啊!若宣府失守,京城豈不……”
話未說完人已昏。
彆問,問就是氣急攻心,就是憂思成病。
太後懷疑他在裝,可冇有證據。無法拆穿,還得賜太醫、賞好藥,盼郕王早日康複。
冇辦法。
宣宗皇帝早亡,隻留下兩點骨血。
一是禦駕親征,結果卻當了賊兵俘虜的今上。另一個,就是這郕王朱祁鈺了。
有前頭胡濙等人的力薦,加上朱祁鈺那所謂的先帝遺言。
南遷是不可能南遷了。
那接下來不管是營救聖駕,還是率眾護衛京城都少不了他呢。
而朱祁鈺也正是知道這點,纔敢這麼大膽樹立自己為國為民形象,不動聲色間引導眾人漸漸歸罪於帝王。也讓他那好嫡母心生警惕,不敢再輕易讓他監國,而是謀立皇長子朱見深。
到時候群臣反對,讓她彆說新君了,連太子都立不上。
如此,也省得他像夢裡一樣,為了謀立自己親兒子而賄賂大臣,被笑話了幾百年可能還不止。
預知夢在手,珹王殿下半點不慌,甚至還有那麼點兒從棋子升級到棋手的雀躍。
但他不慌,朝臣們慌啊!
唔。
短短幾日,他那好大哥又出了新幺蛾子。
賊兵奉聖駕再入大同,派袁斌告知土木兵敗,廣寧伯劉安出見。他那被後世戲稱瓦剌留學生、大明盛世終結者的好哥哥還大言不慚說汝等勿疑,朕汝主也。
都督僉事郭登率大小官員出見,伏地痛哭說誰料至此。
那貨一句將驕卒墮, 朕為所誤就輕飄飄揭過。接著就問大同庫銀,直接要了兩萬二千兩賜也先與伯顏貼木兒等。
談笑自若,神采飛揚。
也難為郭亨等人還能本著忠君之心強為他找補,誇他處困而亨了。
嘖。
朱祁鈺心下哂笑,麵上卻不露一絲半點。
到底王妃在側呢!
不是他身為夫主疑心髮妻,可這王妃是太後孃孃親選,也一直與錢皇後親厚。
夢裡就一直反對他廢太子朱見深改立親兒子,後來他暴斃,所有妃嬪都被逼殉葬,獨她得以善終。
天知道他那好大侄兒對她頗有照顧是記著說情之恩,還是雙方根本就是同一個陣營的。
夢裡的他因心軟與輕信,身敗名裂又身死。
現在都得了這等機緣,當然不能再掉進同一個坑裡啊。
一夢數百年,整個人都滄桑也成熟了不少的珹王皺眉,利落乾了一大碗苦藥湯子。
這才接過王妃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辛苦王妃,讓幾位大人都散了吧。就說本王知他們心憂社稷,但藩王私見重臣可於禮不合。待本王稍好些,就即刻入宮求見。”
國朝大事,汪王妃也不敢置喙。隻恭恭敬敬稱了聲是,接著親自出門原話告知。
連吃了三碗閉門羹的於謙等人無奈歎息,卻硬是挑不出半點錯處來。
隻能草草關心了幾句,接著又火速往宮中求見太後。
賊兵奉聖駕往宣府,又次大同。這,這擺明瞭是將皇上當成敲門磚,當成攻城利器啊!
宣府楊洪還能三拒,到了大同郭登就率人出見還給了銀子。到了下一站,天知道守將會不會直接奉命打開城門迎駕。到時候賊兵擁著聖駕一路過關斬將直接劍指京師,便改朝換代都不是不可能。
為防這事兒,早在朱祁鈺‘怒極吐血’的當日,就有人或迂迴或直接地上疏啦。
主要強調一個聖駕未還,朝中事務卻不可久曠。尤其此等時候,恐賊迫近京師。正需要有人站出來引領眾人,防患未然。
而禦駕親征之前,就曾將朝中事物托付與郕王。
隻是郕王一直恭謹,六部又各司其職罷了。如今非常之時,還請皇太後早下懿旨。
打從那日殿中,孫太後對朱祁鈺這個庶子就萬分防備。
尤其那句‘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更好比淩空一巴掌,狠狠抽在皇帝臉上,讓她都跟著差點兒冇一口氣喘不上來。
讓他監國……
就怕請神容易送神難!
因而幾度推搪,眼見越發推不過去了,才終於又坐在了珠簾後頭再度召見群臣與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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