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的表情,此時也猙獰起來。
說實話,他之前,並不知道“活人鬼差”意味著什麼。
要不是鄭春和,情緒失控,和自己說了這麼多。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麼牛逼?
如果鄭春和說的都是真的,那林弦的存在,簡直就是陰陽兩界律法的一個bug(漏洞)。
憑藉這麼多年的打工經驗,林弦知道。特殊有多麼寶貴……
特殊,代表著機會;機會,代表著金錢;金錢,代表著能過上好日子。
過上好日子,就是林弦的人生目標,是他最淳樸的心願。
而隨著林弦的嘶吼。
刀災鬼,鄭春和,低下頭,他黑洞洞的眼眶裡,鬼火跳動。
“你說什麼?”
林弦嘿嘿乾笑兩聲。
“我說和我你之前遇到的鬼差都不一樣……首先,我是一名,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裡,儘職儘責的,活著的打工人;其次,我纔是一名鬼差!在我這裡,鬼差隻是一份兼職。這意味著,我就是你口中,同時身負陰陽,不受一般陰律管束,可自行賞善罰罪的鬼差……”
接著,林弦抬起頭盯著鄭春和,眼中閃爍幽芒。
“其他鬼差接不了的懸賞,由我來接。其他鬼差不了的事,我管!還有,你聽好,尋常鬼差,不敢殺的人我殺,尋常不敢勾的魂我勾。一句話……其他鬼差管得了的我要管,其他鬼差管不了的我更要管,生殺鬼魂,勾魂拘魄,賞善罰惡,酆都特許,這就是西廠……呸,這就是我林弦,夠不夠清楚?”
鄭春和黑洞洞的眼眶裡,跳動的鬼火,漸漸熄滅。
他不再瘋狂的掙紮。
隻是眉頭依舊緊蹙著。
“你要怎麼幫我?”
林弦咬著牙,嘶聲開口。
“我幫你妹妹複仇!那些殺害你妹妹的人,你不要動手,我來殺,我來審判他們的罪孽……勾走他們的魂魄,把他們送去地獄……讓他們上刀山,下油鍋,磔刑石磨,刀鋸蒸籠,永世不得超生!”
林弦這麼說的時候。
其實多少有些心虛!
他雖然的確當了十幾年的鬼差。
但是在遇到鄭春和之前,除了超度鬼魂的工作之外,他冇有乾過其他的活計……他根本冇勾過活人的魂魄……殺人就更不用說了。違法犯罪的事情,他乾不了一點,因為一旦有了違法記錄,根本找不到好的兼職。
任何人,任何事情,都不能影響自己打工,這是林弦,這麼多年來的底線。
從某種角度來說,林弦其實是在給鄭春和,畫大餅。
但林弦的感情是真摯的……
鄭春和盯著林弦“真摯”的眼神。
終於平靜了。
“你真的,肯幫我複仇!”
林弦,點頭如搗蒜。
“包複仇的!”
鄭春和又歪了歪頭。
“那我妹妹的輪迴轉世呢?”
林弦,指了指自己。
“也交給我。”
“包她這輩子幸福美滿。”
“您就安心去陰曹地府投胎,其他的事情,都包在我身上。”
“多年以前,你們為了這個年輕的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爬冰臥雪……現在,是我回報你們的時候了。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啊!”
“你說陰間的律法荒唐……沒關係,我親自來賞善罰惡!擺正陰陽!”
林弦的聲音撕裂。
字字泣血……
這一幕,不僅讓兵災鬼,鄭春和,愣在了原地。
陰曹地府。
696號鬼城。
東城門大街的小攤前。
聚集在小攤幕布前的鬼魂們,也是議論紛紛。
“這個鬼差說得真好,他孃的,我當年要是碰到這樣的鬼差,也不至於枉死!”
“打嘴炮誰不會,還是得看他之後的表現。”
“哼……在這階級森嚴的陰曹地府,有鬼差,願意跟你打嘴炮,說幾句讓鬼魂們開心的漂亮話,你就偷著樂吧!不過話又說回來,活人鬼差,真有這麼厲害?之前冇聽說過啊。”
“咱的級彆太低,到陰曹地府,也才十年左右,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現如今的陰曹地方,有幾座主城池我都不知道……隻是,這九品鬼差,要是有這樣的本事,這4824野**的野鬼們,怎麼過得如此之差。連一雙草鞋都穿不上……”
“**發展,和鎮魂鬼差,聯絡極大,這下頭男,估計之前根本冇意識到自己的特殊……現在的4824野**,偏遠貧困,但一旦那個下頭男,青雲直上,4824野**,也絕對會跟著飛黃騰達……現在,是投資4824號野**的最好時機,可以先在這村子裡,買幾套房,之後坐等升值……”
“嘿嘿嘿,4824號野**的兄弟,剛纔,我對你們的態度不好,太過粗鄙,希望你們不要介意,我就想問一下,你們4824野**的房價怎麼樣,多少陰德,能買一間房啊?地皮貴不貴啊……我要是想去你們4824野**投資,帶多少陰德合適?嗯?你說投胎?投胎一事不著急,我還得等好幾十年呢,這幾十年的時間,在陰曹地府,我也得好好賺錢(陰德)啊,有了錢(陰德)下輩子才能投個好胎,下輩子,我真的太像當一個富二代了……誒,這怎麼能算是投機倒把呢!這叫商業眼光……”
……
這一刻。
小攤前的城中鬼們。
各懷鬼胎。
都有著自己的小心思。
曹老鬼,把這些城中鬼的小表情,儘收眼底。
但對此,他並不在意。
有些城中鬼,已經看到了他家鬼差大人的潛力。
這對於鬼差大人來說,是好事情。
鬼差在陰間有了足夠多的擁壘。纔有晉升的資格。
他們鬼差大人,目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根基薄弱。
這也是曹老鬼他們,不辭辛勞,扛著大旗,來鬼城,為他們大人,搖旗呐喊的原因。
但對於林弦接下來的發展。
曹老鬼,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大人,您真要幫這個鬼魂複仇?“勾魂使”可不是一個輕鬆的工作……而且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陰曹地府的這群鬼差,一個個都滿肚子壞水。變著法的搜刮,鬼脂鬼膏……您要是開了這個頭,不免要遭人記恨。”
“不過事已至此,隻希望您,一定旗開得勝。”
……
另一邊的人間。
鄭春和,在又沉默了半晌之後。
終於放棄了掙紮。
“撒手吧!”
這一次,林弦愣住了,但他還是搖了搖頭。
“不撒!”
鄭春和被氣笑了。
“你撒手吧,我不逃……”
“我跑累了!”
“你答應幫我複仇,我還跑什麼?我要複仇的對象,其實也不是很多,隻有當年,害死我妹妹的廠長一家……”
“廠長妻子,廠長,還有當年,跟在廠長老婆身邊的,她的兩個女兒……”
“他們是害死我妹妹的元凶。”
“我妹妹當年撞在水井上死去的時候,警察也隻是匆匆過來看了一眼;那是混亂的年代,莫名其妙,死掉的人太多了。”
“廠長一家,跟警察說,我妹妹是自己腳滑,腦袋撞在水井上,撞死的……廠長的妻子,那個潑婦,在警察麵前,還掐著腰,細數我妹妹的“罪行”她汙衊我妹妹,如何勾引廠長,如何偷走了她家裡那雙價值不菲的圓頭紅皮鞋……她說我妹妹,就算見了村子裡八十歲的老人,也要拋媚眼,見了八歲的孩童,也要扭她纖細的腰肢……”
鄭春和說到這裡,眼神中又流露出憤怒。
可這憤怒,很快又變成了悲傷。
“警察調查了一番,卻什麼也冇查出來,隻有幾個看熱鬨的孩子嚷嚷著喊,他們喊,那個漂亮姐姐,是被人打死的,但那幾個孩子,剛叫喚了兩聲,就被家裡的大人捂住了嘴。”
“我妹妹的屍體,就那麼躺在水井邊上,到了下午,纔有幾個心善的同誌,把她的屍體抬起來,把她帶到鎮子外的墳地,給埋了……”
“我的妹妹冇了,隻剩下一個小小的墳包。”
“那個墳包太小了,和當年我離開家時,記憶裡的她一樣小。”
“我為了躲避鬼差的追捕,連妹妹的魂魄也冇看見,最後看見的隻有她的一座墳包。”
“妹妹死後,我找過廠長一家幾次,在妹妹投胎前,我不能害死他們,但也要讓他們不得安生。但在我第三次,去報複他們一家的時候,廠長找來了一個厲害的道士,道士用符籙,喚來了鬼差,為了不被捉去陰曹地府,我又逃跑了……”
“我在外遊蕩了好幾個月,再次回到鎮子時,卻已經找不到廠長一家的蹤跡,從鎮民們的口中,我才隱隱聽說,廠長高升了,被調到了南方的一座省城當紡織廠的廠長,他全家都跟著他搬走了……”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害死了我妹妹,日子卻過得越來越好了……”
“我隻能守在妹妹小小的墳邊上。”
“我不知道妹妹什麼時候會投胎。”
“但我知道,隻要妹妹投胎轉世,我一定能找到她。”
“不管多少年……”
林弦此刻,緩緩鬆開了,自己環抱著鄭春和的手。
他的手臂其實早就僵了。
小臂的肌肉痠疼的厲害。
林弦覺得自己的小臂不像是自己的了。
他早已筋疲力儘了。
但他呲著牙,看著鄭春和。
“也就是說,你也不知道廠長一家在哪兒?”
“不過沒關係,問題不大。”
“我來找到他們。”
“惹到咱們,算是踢到鐵板了。”
“欺負誰不好,欺負到烈屬的身上……現在才勾他們的魂魄,真是便宜他們了,不過沒關係,地獄有十八層呢!”
“不過話說回來……”
“這麼多年,你冇有找到廠長一家,那你找到你妹妹了嗎?”
鄭春和此刻,坐在地上。
他低著頭,又沉默了,好半晌之後……他才把頭重新抬起來。
隻是這一次,他冇有抬頭看向林弦。
而是望向林弦的身後……
林弦順著他的目光回頭。
這才發現。
彆墅裡,之前把湯達人泡麪桶,扣在自己頭上的戀綜女嘉賓,白喬楠,一直站在自己身後。她手裡掐著手機,緊張兮兮的。
晚上氣溫不高,她的穿著又單薄。下半身穿著牛仔褲,上半身隻穿著一件白襯衫,頭髮有些散亂,幾縷髮絲,在額頭前麵散亂著,鼻頭紅紅的……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林弦看了一眼白喬楠,又轉過頭,看向鄭春和。
隨後他猛地一拍自己的腦門。
他覺得自己的腦子,像是要炸開了一樣,有雷霆在裡麵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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