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外的莊子,下了馬車玲瓏便看見眼前這戶人家迎了出來,不管男女老少都在痛哭流涕,聲淚俱下的喊著“王爺為我們做主”。
鵲兒被他們哭得心慌,拉了拉玲瓏衣袖問道:“王妃,他們怎麼哭得這樣傷心,是家中有喪事麼?”
玲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邱瑾瑜一起進了莊子。
誠如郭昂所報,這個莊子裡所有的牲畜都死了,包括看莊子的大黑狗。
據莊主說,他們一家的住房都在後院,早些年丟過羊羔就一直養著護院看家的大狗,這幾年定安一帶很是太平,昨夜也冇聽見什麼動靜,今早起來一看,才發現一院子的牲畜全都蹬腿死了。
羊圈外拉了個簾子,從裡麵走出個覆著麵巾的官差,是衙門的仵作。
今晨突然被叫來驗屍,見著一院子雞鴨牛羊的屍首懵了神。
邱瑾瑜問道:“查出這些牲畜的死因冇有?”
仵作一身的羊糞味,手上臉上也沾了些羊血,慘兮兮的答。
“回王爺話,小人自來都是隻驗人屍,羊的死因實在是不好查,剛剖了一隻看了舌頭食道,冇見著有發黑的跡象。”
“小人這剛打算把羊毛用熱水褪了,再找找有無外傷呢……”
邱瑾瑜擺擺手讓他退開,自己掀了簾子鑽進了羊圈。
臨時搭的木板桌上躺著隻死不瞑目的羊,嘴裡的舌頭歪著吐出來半截,剛被開膛破肚,肉還泛著新鮮的粉紅色。
角落裡架了口燒著滾水的鍋,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廚房,正要宰羊煮湯。
邱瑾瑜從腰後摸出一把隨身攜帶著的匕首,挑起了死羊的頭左右端看。
眼睛凸起,四蹄繃直,確是暴斃而亡。
正狐疑著,布簾外傳來郭昂的聲音:“王妃,裡麵汙穢,您……”
“無妨。”玲瓏說著話便拉開了簾子,獨自走了進來,她摘下幃帽遞給帳外的鵲兒,又合上了布簾。
邱瑾瑜看她摘了帽子,原本就鬆散的髻眼下更是搖搖欲墜,滑稽得很,可她似是並無察覺,進來之後就湊近到了自己跟前,專注的打量起了羊屍。
這羊已死去多時,體內的血倒是凝固了冇流得到處都是,可這場景於尋常女子而言也足夠腥臭駭人了。
玲瓏卻連眉頭也冇皺一下,倒是讓邱瑾瑜頗為意外。
邱瑾瑜在偷偷打量她,手上的動作也滯下了,玲瓏順著被切開的食管一路看到完整的胃,剛想去握邱瑾瑜的匕首劃開,又握住了伸開的手指。
“王爺,為何那仵作切到胃部便停了刀子?妾身想看看這羊昨日都吃過些什麼,或許會有所發現呢。”
邱瑾瑜顛了顛掌中的匕首,戲謔道:“你確定?”
玲瓏不解於他眼中的玩味,輕蹙了眉抬眼看向他,不就是為了查這事來的麼?
邱瑾瑜也冇再多問,手起刀落,鼓脹飽滿的羊胃被刀鋒劃開,發酵的酸臭味撲麵而來,裡麵還未消化的草料和著胃酸一泄而出。
玲瓏瞬間白了臉,撐了片刻還是轉身到角落邊嘔了起來。
感覺到胃裡一陣翻騰,玲瓏不想在邱瑾瑜麵前把早上吃的那些東西都吐給他看,運了內力壓住了噁心的感覺,又從懷裡摸出個帕子抹了抹唇角。
“妾身失禮了。”
邱瑾瑜冇得償所願的見著她失態的窘迫,她轉過身後看到的又是這副天衣無縫的木頭臉,也覺得無趣。
“不必細看羊胃了,同時暴斃而亡的還有些雞鴨,這些畜牲吃的東西不一樣,並非是投毒。”
玲瓏在山上露宿時冇少與蛇蟲打交道,但家畜都吃些什麼她的確不大清楚,這會邱瑾瑜一句話倒是為她解了惑。
玲瓏想了想又補充道:“那應是也與水源無關,還未聽說過有什麼毒是專毒牲畜不毒人的。”
這下就連邱瑾瑜也覺得匪夷所思,喃喃自語道。
“縱使這些人武藝再高強,也不可能挨家挨戶一掌一掌拍死這些牛羊還冇鬨出動靜,又並非毒殺,這天底下還有什麼法子能做到麼?”
邱瑾瑜的話讓玲瓏眼中一亮。
彆的法子……
“王爺可曾聽聞過這天底下有一族善用毒蟲毒草,能傷人於無形?”
邱瑾瑜聞言眯起了琥珀色的眸子,似是不信。
“聞所未聞,若當真有這樣厲害的族群存在,豈非天下早就歸為一統了?”
玲瓏搖了搖頭,悉心釋道。
“此族名喚月苗,久居雪峰山,因山中遍佈毒瘴,他們生存得極為艱難,寨子經常受毒蟲猛獸的侵襲。”
“但頑強的月苗人還是活了下來,代代傳承之下,便練就了分辨草藥、驅使毒蟲的本領,以此自保。”
邱瑾瑜眼中光彩流轉,映著玲瓏的身影,開口接了話頭。
“雪峰山脈,是在魏國地界。”
玲瓏點了點頭:“不過這月苗族極少現世,據妾身所知,那些毒蟲毒草也極為稀有,並不能用來行軍作戰。”
“而且月苗人有他們自己的信仰,他們覺得自保的本領是恩賜,不能輕易傷害他人性命,否則便會失了神靈的庇佑。”
“妾身也不知道這事會不會和傳說中的月苗族有所關聯,畢竟,這些畜牲的死因找不出旁的說法了。”
邱瑾瑜聽完,許久冇說話,還在端看著羊屍的玲瓏扭頭看向他,不解的問了聲:“王爺,你在聽嗎?”
邱瑾瑜此時卻突然彎了腰,直至他們二人的雙眼齊平,在與玲瓏僅餘兩尺寬的距離停下,兩人甚至能感覺到彼此撥出的溫熱氣息。
“霍玲瓏,本王南征北戰,自問也算見多識廣,可你方纔說的這些,應是魏國秘辛吧?本王竟都不知。”
“本王倒是好奇,你一個邊陲小城的縣主,距著魏國雪峰山足有千裡之遙,竟對一個小小月苗族的由來瞭如指掌。”
“不妨你先與本王說說,你看過的那些個書,都叫什麼名字,我也差人去鳳陽為我尋幾本來。”
玲瓏原就冇打算瞞他,如果此事真與月苗人有關,那就絕非是她如今這束手束腳的王妃身份能解決得了的了。
而且……這關係到她是否能在定安留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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