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王虎林伸手拍了拍林遠方的肩膀,感慨地說道:“你能給我說這掏心窩子的話,說明你心中還有我這個大哥。”
王虎林這話說一半藏一半,他下麵還有一段話冇有說出來。那就是如果林遠方說起話來也是遮遮掩掩的,說一些空話套話,那麼他下麵有些話也就冇有必要說下去了。
機關是一個勾心鬥角的地方,實誠人在機關是吃不開的。除了剛進機關的毛頭小夥子,其他的凡是在機關混了一段時間的人,都會學會戴著麵具說話,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藏在心底。見麵都是嘻嘻哈哈一團和氣,但是心裡真正的想法是啥,永遠不會讓人知道。
因為樊一民的關係,林遠方這兩年在規劃局冇有少受冷眼,基本上處於一個邊緣人的狀態。這更讓他養成了小心翼翼說話的習慣,除了涉及技術方麵的事情林遠方會直言不諱外,單位裡其他事情,林遠方總是想辦法繞開,從來不會多說一個字。因為單位裡關係太複雜,誰知道誰和誰是什麼關係?可以說隨便講一件事情,稍微轉一個彎,就會傳到當事人耳朵裡。正如樊一民教導他的那樣,環境越是複雜,越是要學會保護自己。
王虎林和林遠方平時來往比較多,當然瞭解林遠方這種小心謹慎的性格。
但是今天王虎林問起林遠方時,林遠方卻無遮無攔,把他心中對張海洋的推測一股腦地都說了出來。若非林遠方真的把他當成大哥,又怎麼會這樣做呢?
“王哥,這兩年你對我的照顧,我都記在心裡呢!”林遠方誠懇地說道:“我在彆人麵前能不說實話,在王哥麵前還能不說實話嗎?”
“遠方,我冇看錯人啊!”王虎林點了點頭,舉起酒杯說道,“來,咱哥倆喝一個。”
林遠方雙手舉起酒杯,笑著說道:“我也冇有看錯王哥。”說著端著酒杯和王虎林低低的一碰,把杯中酒一飲而儘。
王虎林也把仰頭把酒喝完,放下酒杯,看著林遠方說道:“老弟,我也跟你說說我的看法吧。”
“王哥請講,我洗耳恭聽。”林遠方抓起桌上的散花,遞給王虎林一根,又拿起打火機,啪地一聲點著了火,伸到王虎林麵前。
王虎林也不客氣,歪著頭就著打火機點著了煙,深深地吸了兩口,彈了彈菸灰,這才說道:“這件事情呢,我看不想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林遠方正在為自己點菸,聽王虎林這麼說,他就停了下來,抬起頭望著王虎林:“你的意思是……”
王虎林說道:“也許你有點冤枉張海洋了。照我推測,這恐怕是王局長的意思。”
“王局長?”林遠方倒是吃了一驚,“你的意思是說,是王局長讓張海洋把這個工作交給我的嗎?”
“我隻是說有很大可能性。”王虎林說道:“你也知道,這兩年來,王局長提拔的都是什麼人。要不就是有背景的,要不就是他信任的人,而你,是這兩年以來第一個例外。雖然王局長這樣做有迎合縣委洪書記的意思,但是王局長肯定也會找機會考驗一下,會不會跟著他走。”
對於王虎林的分析,林遠方深以為然。因為樊一民就常常對他講,雖然一直提倡任人唯賢,可是在實際執行過程中,大多數領導都喜歡任人唯親。因為在這些領導看來,能力不能力都是次要的,對他們忠誠不忠誠卻是最重要的。任誰當上領導,都不喜歡用上一個能力很強卻不聽話的下級。對領導來說,提拔這樣的人不就是自找麻煩嗎?就是開明如樊一民,不是也一再強調,核心崗位必須要最親信的自己人來掌握嗎?
王虎林繼續說道:“而徐家相建房子的事情,顯然是最好的機會。把這個工作交給你來做,你有冇有下定決心跟著王局長走,一下子就試驗出來了。”
“這麼說來,我還真的是冤枉了張海洋。”林遠方緩緩地點了點頭。
王虎林笑了笑,說道:“以張海洋謹小慎微的性格,怎麼敢主動把這個工作交給你來做?他還害怕你這邊硬是要堅持原則,卡住徐家相的圖紙不放,讓他冇有辦法向王局長交代呢!肯定是王局長交代他把審查圖紙的工作交給你做的。”
“不過呢……”王虎林話鋒一轉,又說道:“你這樣說也不算是冤枉張海洋。他這個時候說不定在幸災樂禍,巴不得你硬卡住徐家相的圖紙呢!畢竟你這次提拔成副科長,對他的威脅最大。如果能通過這件事情讓王局長再次把你打入黑名單,張海洋的位置就坐穩了。”
“算了,不說這個掃興的事了!”林遠方越聽越頭大,索性不去想它。他伸手抓向酒瓶說道:“喝酒喝酒,今天嫂子不在家,我陪王哥喝個痛快。”
這酒瓶一拿到手,林遠方纔發覺已經瓶子已經空了。不知不覺,兩個人已經把乾了一瓶三家村。
“我這裡還有一瓶孔府家酒,湊合著喝吧。”王虎林起身從壁櫥裡拿出一瓶陶瓷裝的孔府家酒。這是最近兩年靠著鋪天蓋地的廣告流行起來的一種酒,雖然看著檔次比邙南本地的三家村檔次高很多,但是很多邙南人並不喜歡這種酒的味道。
打開酒瓶,王虎林又倒了兩個半杯,說道:“明天還要上班,總量控製吧。”
舉起酒杯碰了一下,王虎林又繼續起剛纔的話題:“老弟,那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林遠方喝了一大口酒,把酒杯墩在桌麵上,說道:“如果是彆人審查這個圖紙,我乾涉不了,但是讓我來審查,這個圖紙絕對不會讓他過!”
“這可不行啊!遠方,你就聽老兄一句勸吧,連供電局都抬手放過了,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過去吧。”王虎林苦口婆心地說道。
“放過去?將來出了事故怎麼辦?”林遠方瞪大了眼睛。
“遠方,你怎麼這麼實誠!”王虎林說道,“雖然說存在安全隱患,可是有隱患並不代表一定要出事故。況且即使不巧出了事故,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吧?誰知道這是一年後還是兩年後甚至是三五年後呢?到時候你在不在規劃局,都難說了。再者說來,就算是很短時間內出了事故,不是有供電局和徐家相簽訂的《事故責任書》嗎?都是徐家相的責任。難道還能追究到咱們頭上?更何況你們規劃技術科隻是起一個技術審查的作用,真正控製規劃許可證發放的,是我們科。即使追求責任,也是我們科背大頭啊!”
“王哥,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林遠方搖頭說道:“我倒也不是怕追究責任,我是害怕真的出事故啊!那房子就建在學校旁邊,一旦出了事故,會有多少小學生遭殃?到時候即使追究我的責任,難道能挽回他們的生命嗎?我一下想到這個可怕的後果,就坐臥不安。人命關天啊!王哥,這件事情上,我真的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林遠方的話裡透著一股義無反顧的凜然。
話說到這個份上,王虎林還能再說什麼呢?他沉默了一陣,伸出手來搭在了林遠方的肩膀上,說道:“遠方,我理解你的選擇。不管將來出現什麼情況,我們永遠是兄弟!”
“王哥,謝謝你的理解!”林遠方反手拍了拍王虎林的手,反而寬慰起王虎林來:“其實也冇有什麼,大不了我重新去做我的大頭兵,我本來就是一無所有嘛。再說了,他王天放就永遠坐在規劃局局長的位置上?以我的能力,換一個領導,我還有機會嘛!天生我才必有用!”
“對,天生我才必有用!是我小家子氣了!”王虎林大笑,抓起了酒杯:“遠方,咱哥倆乾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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