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承載了東漢自光武帝劉秀以來的繁榮與富強。
兩百多年來,四方來朝,彙聚於此。
集政治、軍事、文化、經濟於一體。
標準的國際化大都市。
但如今卻透著一股子腐朽至極的味道。
猶如病入膏肓的老人。
似乎冥冥之中早有註定。
劉秀之後,東漢的每一個皇帝都是幼年登基,這個噩夢就像是深入骨髓的頑疾。
一代代的傳了下來。
和以往的皇帝一樣,劉宏也是年少繼位的。
少不更事的他,無法和外戚集團爭奪權力,自幼養成了驕奢淫逸的作風。
成年之後,為了搶回屬於自己的權力,劉宏所能依靠的隻有身邊的宦官。
這樣一來就導致宦官集團迅速發展壯大,和外戚以及世家分庭抗禮。
在劉宏的支援下,第二次黨錮之禍開啟。
外戚和世家所代表的氏族集團損失慘重,大批有才能的人和名門望族遭到了打壓。
劉磐的叔父劉表就是其中的受害者。
身為漢室宗親,尚且不能免於禍端,其他的氏族名門就更不用說了。
如今天下七分掌控在宦官集團的手中。
為首的十個人更是權勢熏天,被人稱為“十常侍”。
成年後的劉宏很少理會朝政,幾乎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十常侍處理。
劉宏自己更喜歡躲在後宮中斂財和享樂。
白花花的銀子和漂亮的妃子,比枯燥的朝政可有趣多了。
悠然的在寢殿的躺椅上逍遙著,劉宏身邊圍了一大群美豔女子。
一個個媚態橫生,用一根根春蔥般水靈的纖指,在劉宏的額頭、肩膀等處輕柔的按捏著。
遠處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黃門快步而來,跪在了寢宮的殿門前。
“啟奏陛下,中常侍張讓有急事來奏。”小黃門的語氣裡,透著幾分焦灼。
劉宏在享樂的時候最煩有人來打擾。
若是換了旁人,少說也要在殿外跪著等上兩個時辰。
可張讓不同。
他和趙忠是十常侍的頭目,是幫助劉宏搶回朝政大權的功臣。
懶散的揮了揮手,劉宏驅散了身邊的美姬:“退下吧。”
殿內嫵媚的女子們一個個躬身行禮之後倒退著離開了。
不一會兒,衣著華麗的張讓腳步匆匆的來到了寢殿。
單從衣著外表上看,他哪裡像個太監?
分明比三公還要氣派!
“陛下!禍事了!出禍事了!”一派雍容華貴的張讓焦急萬分的說道。
“嗯?”
劉宏愣住了。
禍事?
哪來的禍事?
如今不是四海清平嗎?
在十常侍的有意矇蔽下,劉宏和瞎子、聾子差不了多少。
天下大事他是一概不知。
黃巾起義這件事,張讓其實是不想告訴劉宏的。
隻是……
短短兩個月之內,禍亂波及七州二十八郡,超過了大漢十三州的一半,數百個縣城被攻破,張讓瞞不住了啊!
黃巾叛軍都已經快要打到洛陽了,再隱瞞下去大漢就要亡了!
他張讓還怎麼作威作福?
“什麼?!”
聽完張讓的敘述,劉宏從躺椅上呲溜蹦了起來。
渾身激靈靈的打著冷戰好似篩糠。
“升朝!快快升朝!”
從來不愛搭理朝政的劉宏,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動臨朝了。
朝堂上一番激烈的辯論之後,劉宏出於自保,不得不解開了黨錮之禍。
啟用氏族出身的盧植、朱儁、皇甫嵩三人,兵分三路出兵平叛圍。
劉宏希望借氏族的力量消滅可惡的黃巾軍。
同時為了鞏固洛陽的安全,劉宏提拔外戚何進為大將軍,命他統率八部兵馬拱衛京師重地。
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劉宏始終在戰戰兢兢中度過。
唯恐那些該死的黃巾賊人殺進洛陽來,把他從皇帝的龍椅上推下去。
每一天,劉宏都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無比的焦灼。
半個月來,劉宏勤勉的出奇,每天都要親自臨朝。
可惜他每一天聽到的都是戰敗的訊息。
青州、冀州、兗州、豫州、徐州……到處都是黃巾軍城頭變幻大王旗的訊息。
和往常一樣,劉宏坐在高高在上的天子寶座上。
大殿階下的小黃門念著今日收到的戰報。
“啟稟陛下,黃巾賊首張角聚眾十五萬,已攻克鄴城,冀州全境失守……”
“潁川黃巾賊波才率數萬叛軍肆虐潁川,緊逼京師西南。”
“南陽張曼成聚攏叛軍數十萬,距離京師已不足百裡,前方將士告急……”
“夠了!夠了!”
龍椅上傳來一聲怒吼。
劉宏龍顏大怒。
嚇的小黃門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位列兩旁的大臣們默不作聲,一個個噤若寒蟬。
“戰敗!戰敗!難道朕的大漢就真的這麼不堪一擊嗎?”
強盛了四百年的大漢,從未有過今天這樣的恥辱。
劉宏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正常的潮紅。
“難道就冇有一點好訊息嗎?”劉宏環視著大殿下站著的文武大臣們。
文武百官就像是提前商量好的,全體保持了沉默。
無論是昔日權傾朝野的十常侍,還是解開黨錮後重入朝堂的氏族大臣。
曾經針鋒相對的兩大集團,難得的保持了一致。
“廢物!一群廢物!”
怒罵聲中,劉宏氣急敗壞的揮了揮手準備退朝。
落針可聞的大殿上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報——”
“幽州戰報傳來——”
“啟奏陛下,幽州八百裡急報!”
幽州的戰報?
算算時間,劉虞現在纔剛剛抵達幽州吧?
難道幽州也全線失守了?
“讓劉虞滾回來受死!朕讓他到幽州是去守土的,不是去喪土辱國的!”
劉宏氣憤地腦門上青筋直跳。
嘩啦啦——
滿朝文武跪了一地。
天怒難犯啊。
“陛下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呐。”太傅袁隗叩首說道。
“是啊陛下,陛下是萬金之軀,還望保重龍體啊。”中常侍張讓拍馬屁的功夫比袁隗隻高不低。
前來報信的小黃門知道劉宏搞錯了,連忙將戰報高舉過頂,顫巍巍的道:“啟稟陛下,這……這是幽州送來的捷報。”
捷報?
劉宏的憤怒潮水一樣消退。
滿朝文武更是齊刷刷的轉頭,目光全都聚焦在了那封報捷的戰報上。
“你再說一遍?這是捷報?”劉宏底氣不足的問道。
接連半個月全是戰敗的訊息,劉宏萬萬冇想到還真的有捷報傳來。
這可是自黃巾之亂以來的第一封捷報啊!
幸福來得太突然了,搞的劉宏腦殼有些發懵。
“是的陛下,新任幽州刺史劉虞派人送來的捷報。”
“快念!”劉宏激動都有些站不穩了。
太傅袁隗連忙從地上爬起,搶先一步接過了戰報。
儘管被袁隗搶了先,張讓的臉上依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
眾所周知,劉虞剛剛接任幽州刺史不久,這份捷報不可能和他有關係。
既然不是劉虞,那就一定是幽州舊部所為了。
張讓開心的是,自上一任幽州刺史郭勳以下,全部是他們十常侍的門生故吏!
幽州的勝仗,理所當然屬於十常侍這一派係的功勞了!
有了這份功勞,他們宦官一派又能穩穩壓過氏族一頭了!
張讓笑容並冇有維持太久。
因為他看到袁隗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比張讓的笑容還要燦爛!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幽州大捷啊!”袁隗高聲笑道。
此言一出,傻子也知道不是十常侍一派所為了。
袁隗是氏族在朝堂上的代表人物,他怎麼會給十常侍派係的人請功呢?
隻是……究竟是誰打了第一場大勝仗?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袁隗身上,恨不得立刻知道答案。
“快說!是誰打了勝仗?又是多大的勝仗?”劉宏急促的吼叫著。
袁隗不再賣關子了:“中平元年五月,黃巾賊首程遠誌聚眾十餘萬圍困薊縣,另派賊將鄧茂率叛軍五萬同時圍攻涿郡。”
“新任幽州刺史劉虞於赴任途中釋出募兵告示,召集四方猛士平叛。魯恭王之後劉磐聞訊起兵,設伏於山穀之中,擊潰鄧茂五萬叛軍,解涿郡之圍。”
唸到這裡,袁隗特意一緩,看了一眼站在朝臣中的劉表。
解開黨錮之後,劉表也被重新啟用,擔任北軍中侯。
收回了目光,袁隗繼續念道:
“擊潰鄧茂後,劉磐所部換上賊兵衣甲,連夜趕往薊縣。賊首程遠誌中計,被當場斬殺。經過一夜激戰,劉磐率義兵……”
袁隗又卡殼了,聲音停頓了下來。
和剛纔的故意停頓不同的是,這次他的臉上佈滿了震驚之色。
“怎麼不唸了?”
劉宏正聽的上癮呢,不由得催促了起來。
滿朝文武也是同樣的想法,一個個用急切的目光看著袁隗。
你倒是接著往下唸啊!吊什麼胃口?!
袁隗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這才唸了下去:
“經過一夜激戰,劉磐率義兵千人,擊潰程遠誌十餘萬叛軍,平定幽州境內的叛軍主力,力保幽州不失!臣幽州刺史劉虞,特上表以達天聽,併爲劉磐請功!”
咕嚕——
一陣吞口水的聲音響起。
所有的人都複製了袁隗剛纔的表情。
滿朝皆驚!
區區一千人,擊潰了幽州十五萬叛軍?
這哪是大勝啊,分明是奇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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