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廢體

深夜,臥榻之上,葉楓悠悠轉醒,緩緩睜開了那雙烏黑深邃的眼睛。

茫然環顧四周,才發現此刻正躺在自己房間內的床上。

“嘶。”

突然間腦袋上傳來的疼痛感,讓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部。

“難道是夢?”

葉楓疑惑不解,努力回憶著夢中的片段。

可跳進河裡後的記憶,此刻卻越來越模糊。

直到後來,徹底消失不見。

他努力回憶著,也隻能想起在夢中和葉靖雨的畫麵。

然後跳進了河裡掙紮了一番。

想到這裡,葉楓暗中露出了一抹苦笑。

隨即下床換了條褲子,便繼續開始了修煉。

不知何時,一抹晨光已悄然照耀大地。

一陣厚重的腳步聲,打亂了這後院的安靜,葉楓也隨即睜開了雙眸,快速洗漱完畢,推門而去。

將軍府大門前,此刻停靠著一輛豪華馬車,一位老年仆人恭敬的站立於車前,等待著。

時間不長,敞開的府門中,一個剛毅劍眉,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帶著一個看著比較瘦弱,蕭瑟的孩子快步走出,上了馬車,向城中央疾馳而去。

“楓兒,爹給你找到了帝國中最好的大夫,放心吧,這次肯定能治好你這特殊體質的。”

顛簸的馬車上,男人望著自己孩子,眼中燃起了一絲希望之光,揪心的安慰著。

葉楓聽著父親的話,苦澀笑了一下回道:“爹,我自己的體質我最清楚,但願吧!”

他的話語,令馬車內陷入了沉默,隻有那顛簸不平的路麵上,車軸碾過發出滋滋的聲音。

今年都十一了吧,葉楓坐在車轎內一角,恍然中想起,記憶裡八歲那年夏天,他便突破武者八段,初冬更是進入了武者九段巔峰境,那時候被譽為整個菱州城同齡人中的天驕之子。

距離武師之境,也隻差吹彈可破的一步之遙。

可就是這一步,卡了他整整三年……

將一個同齡人中的天驕,硬生生卡成了一個,冷眼受儘的廢物。

那些以前修為不如自己的同齡人,如今一個個,早已突破到了武師境,更有甚者,已悄然窺探到了武將境那道神秘門檻。

而他自己,三年來每晚隻敢休息五個時辰,其餘時間大多都在拚命修煉,不敢去玩,更從無懈怠。

可恨,可歎,修為依舊無絲毫寸進,究竟問題,出在了哪裡?

為什麼隻要引靈氣進入體內丹田,便會隨之消散……

葉楓深深皺著眉頭,仔細思考著,這三年來的同一個問題,卻也還是毫無頭緒。

直到車簾外,聲音傳來,纔打斷了他的思緒。

“老爺,到了!”

隻見此刻,馬車外的車伕說話間,輕輕撩起了車簾。

“嗯。”

葉嶒武聞言,沉聲嗯了一聲,便帶著葉楓下了馬車。

二人入眼處,是一座規模浩大的院落建築,那前側宏偉府門上,掛著一副牌匾,龍飛鳳舞的刻著三字,城主府。

下車後,葉嶒武帶著葉楓冇有絲毫停留,大步流星,朝著城主府內大殿走去,侍衛看著是菱州將軍到來,所以也並未阻攔。

隻是那漠然點頭示意的眼神中,晦暗帶著一絲不屑,意味甚濃!

拉著葉楓快步進入府內,大廳之中的葉嶒武,看著一位身穿二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和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正坐在那奢華紅木,茶桌邊的椅子上喝著茶,他趕緊拱手說道。

“葉某攜犬子葉楓,參見馮城主,拜見史神醫。”

“葉將軍不必客氣,這次老朽前來是奉皇上旨意,專程來給你兒子看病的。”

被稱為史神醫的老者,先是看了一眼葉嶒武微微點頭,然後看向其身旁消瘦的葉楓,頗為詫異似的說道。

此時,那位身穿二品官服,臉上帶著一絲桀驁的馮城主,笑眯眯的看著葉嶒武道。

“哈哈,葉將軍來了,來來快請坐。”

待葉嶒武父子二人坐下,馮城主臉上似有些驚訝的感歎道。

“你一個鎮守邊境的三品將軍,竟然能讓皇上親自下令,令官居一品的史神醫,來咱們菱州給你兒子看病,不簡單呐。”

葉嶒武聞言苦笑,望著馮城主微微搖頭,沉聲說道。

“城主取笑葉某了,聽聞史神醫乃帝國最好的大夫,我兒葉楓體質又太過特殊,葉某四處求醫未果,實在是想不出其它辦法,所以才懇求皇上出麵,勞煩了史神醫一趟,至於城主說的不簡單,實在是不敢當,我隻是一介武夫而已。”

二人這暗藏玄機的話語,令葉楓內心中苦澀一笑,暗想著父親真是為自己操碎了心。

馮城主那晦暗眼神微凝,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不經意間輕啟道。

“這就是葉將軍說錯了,武夫?我加瑪帝國從來都是以武為尊,隻要成為武帝,帝國都會加封為王,賜予一品爵位。”

他話到此處,似微微一怔,再次開口道。

“哦對了葉兄,我記得你十年前就武王境巔峰了吧,怎麼十年來還未突破,我還打算待你王位加身,前去拜見呢。”

葉嶒武聞言臉色一僵,連忙拱手道。

“不敢,葉某資質愚鈍,恐怕早已突破無望,城主大人,今日我們先不談這些,還是勞煩史神醫給小兒看病要緊。”

這時馮城主聽罷,輕輕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了身來。

他笑容裡帶著一絲嘲諷之色,看了看葉楓,又看向葉嶒武道。

“依我看呢,這也許是你們葉家的血統問題,你突破不了武王,你兒子連武者都突破不了,哎,可惜至極……”

他說罷不等葉氏父子反應,便笑望著史神醫說道。

“我還有事,史神醫您先忙著,我已經安排好了,一會給您接風。”

“你……”

麵對這樣的侮辱,葉楓瞬間雙目充血,死死盯著對方,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著,大口喘著粗氣剛要說話,卻被父親輕拉了一下。

隻見葉嶒武臉色難看,他先是拍了拍葉楓肩膀,隨即眼裡一抹精光,一閃而過,看著剛要離開的菱州城主,輕聲哼道。

“大人日理萬機,我葉家的血統如何,就不勞城主大人費心了。”

話音剛落,不等還未走遠的城主搭話,就把頭轉向了史神醫這邊,緩緩說道。

“勞煩史神醫一趟,葉某實在懺愧,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哼!”

見葉氏父子,直接忽視了自己,馮城主重重冷哼了一聲,拉著個長臉,扭頭走了出去。

此刻那史神醫望著這一幕,也隻是尷尬一笑,不過隨即也就釋然。

畢竟一城之主與手握重兵的邊境軍閥,待在一座城中,不和也是難免之事,原因很簡單,一山不容二虎。

所以他也就索性裝作不知,轉頭看向葉家父子,緩聲說道。

“嗯,早點看完,老夫也好回京覆命,孩子你把手伸過來吧。”

葉楓聽罷點了點頭,快步來到老者旁邊的桌前,伸出一隻手來放了上去,心裡暗自感歎著,這次希望也肯定不大……

果然在老者的一番檢查下,也是眉頭緊皺!

突然間,葉楓感覺到一股靈氣至手臂被送了進來,遊走於全身經脈之間。

隻是這股靈氣太過霸道,瞬間令他緊咬著牙關,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流個不停。

可惜這種痛苦,並未持續多長時間,當那股蠻狠的靈氣,到達他體內丹田處時,最終如同石沉大海般,消散與無形……

“哎!”

一聲輕歎,出自史神醫之口,隻見他看了看葉楓,眼中充滿了遺憾。

“你兒應該是天生廢體……他體內丹田猶如沙漏一般,靈氣一進入便會隨之散去,縱使老夫也無能為力。”

老者在葉嶒武祈求的眼神中微微搖頭,遺憾感歎道。

“這,這……神醫大人,就冇有其他辦法了嗎?”

葉嶒武聞言,瞬間臉上露出了罕見的慌張之色,顫抖著嘴唇,似不甘心的看著老者。

“武者靈氣擴脈,武師氣聚丹田。這是唯一的修煉途徑,可是這丹田聚不了靈氣,老朽也毫無辦法……或許有逆天丹藥,纔可以改變吧!”

老者無奈站起身搖了搖頭,隨即便向著,似瞬間頹廢了許多的葉嶒武告辭,當即出了大殿,回京覆命去了。

此刻空蕩的大殿中,葉嶒武那偉岸的身影,顯得有些搖晃,他緩步走到窗前望向蒼穹,深深一歎。

“是啊,就算十年前,自己已經是丹田凝丹的武王境,那又如何……”

“與古族那一戰中,不也丹田受損,至今無法突破麼……”

他此刻心神有些恍惚,苦澀想起了當年的往事,兩行眼淚,已不知何時滑落那剛毅的臉頰,他心中無聲呢喃著。

“軒瑄,你在古族過的還好嗎?”

這一刻,縱使就算鐵骨錚錚的漢子,在摯愛離彆再見無期,兒子又是這樣的情況下。

也難免有些脆弱,甚至是發自靈魂的無助。

正如葉楓,內心如刀絞一般,看著父親此刻失魂落魄的樣子。

在那單薄身體的支撐中,倔強的臉龐竟也不爭氣,流出了兩行眼淚。

在淚光折射下,那個一直在自己心裡高大無比的影子,突然間不再偉岸,蒼老了許多……

“爹,我們回去吧,楓兒不會放棄的!”

此刻葉楓那弱小身軀中,不知哪來的勇氣,渾然不顧眼淚滑落嘴角,泛起的絲絲苦澀,駭然鏗鏘說道。

“命克我,我就改寫這命,天禁我,我便破了這天,總有一天,我會踏上古族,讓娘高高興興的與我們團聚。”

話罷他慌忙抬起小手,擦乾眼角淚痕,深怕那聞言身軀一顫,緩緩轉身的父親,看到了自己懦弱,而因此心痛。

因為在他自己的字典裡,眼淚一文不值,除了入口有些苦澀和偶爾會博得同情外,其餘什麼都不會改變。

此刻轉過身來,葉嶒武緩緩看向那洋溢著笑容的兒子,潛意識裡竟怔了一下。

恍惚間他發現,葉楓剛剛的聲音似不在稚嫩,那強大意誌下說出的話,似可撼天動地,於是下意識回道。

“好,好!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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