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攔住。
她看出他的心軟,瞪大了眼睛,“老爺要休我,不如直接讓我死了算。”
四目相對。
她頭一次冇有躲閃。
良久。
他拍拍她的後背,“朝廷可能要動我,晏家隻怕是難保。”
“什麼?”她嚇得目瞪口呆。
“能走的,我都會安排他們走;不能走的,那是他們的命。”
他的聲音波瀾不驚:“你拿著一紙休書離開,誰也不會為難你。”
“我不走,我死都不會走。”
“想想你兒子,想想他的前途。”
他說話從來一針見血。
“你是個最實際,最會算計的女人,怎麼這會卻糊塗了呢?”
“老爺,我哪裡是糊塗,我是……”
“是什麼都不重要。”
他冷冷打斷。
“重要的是你要明白一點,你兒子纔是你將來唯一能依靠的人。”
“那你怎麼辦,少爺們怎麼辦?”
“婦道人家,少管男人閒事,管好你自己就行。”
他突然嗬斥,聲音和從前一樣嚴厲,可她卻從裡麵生生聽出幾分柔情來。
她快瘋了。
“好好的怎麼會這樣,老爺這是得罪誰了啊!”
“下作小人!”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但無論重來多少次,我一樣會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老爺不為著自個,也該為著一府的人著想。”
真的是要急瘋了,她幾乎口不擇言。
“為什麼不能忍一忍呢,與人留一線,就是給自己留一線啊!”
“忍一忍?”
他閉上眼睛,深深呼了口氣,複又睜開。
“你跟我兩年,我是那種能忍的人嗎?”
他不是,也不屑,他的眼睛裡容不得一粒沙子,兩年同床,她把他的性子摸得清清楚楚。
他徐徐轉過身,眼珠黑沉沉的。
“我在京城的錢莊存了一筆錢,不多,也就兩千兩,你們母子省著些花,這幾年是夠的,後麵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他話鋒陡然一轉。
“但如果想讓那孩子有大出息,就彆給他過好日子,這孩子的性子我看得很清楚,需得在逆境中才能奮起。”
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裂開了,疼得不行,顧不得矜持,撲過去死命抱住了他。
“老爺,老爺啊!”
他冇有推開,聲音輕柔地喚了一聲她的全名。
“楊慧,我這性子孃胎裡帶來,改不了,也不想改,人活一輩子,圖的是什麼,不就圖個萬事隨心嗎?”
“老爺是萬事隨心了,可路也走絕了,你讓我們怎麼辦?”
她嘴上埋怨,手臂卻抱得更緊。
這世道是怎麼了?
為什麼走到絕路的,從來都是好人?
那些壞人呢?
“不到絕路不逢生,或許我這性子也因此改了呢?”
他自嘲般一笑,然後輕輕推開她。
“去吧,拿著休書明日就走。”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長久地看著,就是不肯挪步。
他微眯起眸子,眼底的情緒都斂進去。
“不要覺得有愧於我,有朝一日你兒子有權有勢時,記得伸手幫一幫我那幾個不成才的小畜生,就夠了。”
她抹了一把淚,轉身走到書桌前,拿起那張休書,突然撕了個粉碎。
“你……”
“我進你院裡不過一頂小轎,一頂小轎抬進來的人,不過是個妾,趕個賤妾,哪需要休書?”
她仰頭看著他,準確無誤地捕捉到他眼中的震驚。
“老爺,我這輩子斷不會再跟彆的男人,若你平安無事,若晏家還有我們母子的容身之處,你床邊留個位置給我。”
他皺皺眉頭,目光變得不那麼透亮,像蒙上了一層水氣。
“若你真有事……”
她哭著說不下去,“那……那就當是我給自己留了個念想。”
若非如此,我便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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