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縣城,沿著國道再開十分鐘,便看見路上週家圍的標識。
車子轉彎,沿著鄉間小路繼續前行。
是條很好走的水泥路,比尋常的鄉間馬路寬了近一倍。
沿著這條路,能一直看見小學,老年活動中心,衛生院等基礎設施。
都是周家花錢修的。
周國強當年事業小有所成後,便想將父母接到江洲享福。周父是村裡的村乾部,本身就頗具威望。後又因為兒子的成功更受周圍鄰裡的尊敬。人年紀大了,愈加故土難離,周國強便也冇有勉強。
為了出入方便,也為了照顧鄉鄰,周國強便給村裡捐了錢,修了路,學校和一些基礎的公共設施。
這條通往周家的路原本隻是一條泥濘小路,一到下雨天就成了膠水地。
修好後,寬闊平整,成了村裡的主乾道,還被賜名“國強路”。
國強路的儘頭便是一大片空地,那是周家的停車場,此時停滿了來給老人家賀壽的客人,多是受惠於周家的附近鄉鎮的村民和小企業老闆。
再往裡,是一道兩米多高,爬滿藤蔓的白色圍牆,圍牆後隻見一棟七八層樓高的彆墅,算上院子,占地約有一千多平米,恢弘大氣。
與之相比,周家圍的其他兩層樓房就像是樂高小玩偶。
周止見縫插針,把車停在一個稍遠的地方,下車拿上禮物,一路往院子裡走,路上看見同村相熟的長輩,還會主動打招呼。
鄰裡鄉親七嘴八舌,便有周家人聞聲望去,果然看見周止拎著大包小包進了院子裡,立刻有人過去接他。堂弟周遠揚第一個出來,他懷中抱著一個三歲大的小女孩。
周遠揚一眼看見周止,朝他熱情招手,一邊揮動懷中小女孩的小胖手:“哎呦,小伊伊,看誰來了,是堂叔呢。”
周遠揚是周止叔叔家的孩子,比周止還小三歲,懷中的小女孩是他女兒伊伊。周遠揚目前在新創集團旗下的互聯網公司工作,在外也是能獨當一麵的人物,回了家還是免不了有些孩子氣。
他這一叫喚,屋裡的孩子無論大的小的,男孩女孩,一聽這話,一窩蜂地跑出來,將周止團團圍住,有人抱住他的腿,有人去拉他的手,還有小男孩跟在他的屁股後。
“堂叔……”
“表哥……”
“表舅……”
叫什麼的都有,周止隻覺得有無數的小蜜蜂嗡嗡嗡地在他耳邊叫喚,他雖然每年過年都會回來,可是安城老家已經三年冇回了。大人他還能叫出名字,可小孩子一年一個樣,他根本辨不清楚,一時有些頭疼。
孟淑惠這時從屋裡出來了,穿一身藍色旗袍,隻戴了一套珍珠首飾,倒是比在江洲自家時低調了許多。
歲月不敗美人,孟淑惠今年五十多了,保養得還像是四十出頭的模樣,麵若銀盤,眉眼如畫,五官舒展,給人端莊大氣之感。
不笑時自帶威嚴,一笑便多了幾分可親。
因著周國強如今是周家掌舵人,主心骨,周國強的成功又離不開孟家的助力,因此周家上下都非常尊敬這位周夫人。
周遠揚一見大伯母出來了,便不再放肆,哄走了孩子們,又叫自己的司機過來接走周止手裡的東西,好給母子二人留敘話的時間。
孟淑惠上下打量半年未見的兒子,嗔怪道:“才半年不見,怎麼又瘦了?”
周止將手臂伸過去,孟淑惠摸了摸,“手臂練得這麼壯又有什麼用,又冇有女朋友給你抱。你看看人家遠揚,他比你還小三歲,人家閨女都三歲了,聽說年底還打算要二胎呢。你這個做哥哥的,也不知道爭氣些。剛剛你爺爺還問起你什麼時候結婚,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雖然已經習慣了母親三句話便有兩句是不離他的個人大事的,可纔剛進家門,孟淑慧就就開始了,周止多少有些不適。
“媽,你這樣,我很難在這裡待下去。”
孟淑惠道:“叫你談戀愛,又不是叫你結婚。阿你們紐約那麼大,是冇有合心意的嗎?我改天去紐約真要找凱文好好聊一聊。”
周止問:“你找他乾嘛?”
孟淑惠道:“我兒子這麼優秀,我托他給我兒子介紹女朋友,這都三年了,我兒子還是單身。
周止摸摸肚子:“媽,我連早飯都冇吃,你能不能等我吃飽了,再來給我上課。”
孟淑惠敲一下他的腦袋,領著他進了屋裡。
裡屋大都是周家本家人,周家是大家族,本地的第一大姓,周老爺子有兄弟三人,還有兩個妹妹。周老爺子自己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周國強是老大,下麵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周遠揚便是其弟周國安家的老大。
周止跟在孟淑惠身後,一一叫人,打招呼,最後來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周老爺子麵前。
周老爺子喪偶多年,因著生活條件豐裕,順心順意,看著比村裡的老頭兒精神矍鑠多。
“爺爺。”
怕爺爺耳背聽不見,周止又提高音量,叫了一聲“爺爺”
正和同輩人說笑的周老爺子聽見第二聲爺爺,方纔扭頭,努力辨認了幾秒,認出眼前的年輕人正是自己的孫子周止。
老人家臉上露出驚喜慈愛的笑容。
“阿止,你回來了。你媽說你回來,我還不信呢,以為她哄我開心。”
周止雙手握住老人伸過來的手,乾癟癟的,隻一握便叫人難受。
周老爺子精神還不錯,拉著周止說了會兒話,問他吃過早飯冇有,又問他從上海怎麼過來的,開車累不累,怎麼不叫人去接。
末了,看了一眼孟淑惠,又看看周止,“你爸呢?”
周止微愣,孟淑惠忙揚聲道:“爸,國強下午纔到。他這會兒在深圳呢。下午到!”
“這麼忙?”
“可不嘛。”
“老子比兒子還忙?他可真行。”轉頭又對周止笑笑,滿臉慈愛。
孟淑惠:“……”
見過長輩們,孟淑惠帶著周止上樓去他從前住過的房間休息,聽他說還冇吃早飯,又要下樓去給他拿吃的。
“媽,不用了,一會兒就吃午飯了。”
“傻孩子,回家還能讓你餓著。你想吃什麼?”
周止其實不太餓,剛纔那麼說,也隻是為了轉移孟淑惠的注意力,轉念一想,忽而開口道:“餛飩吧?”
周止看向窗外,懶懶道:“突然想吃了。”
孟淑惠並未注意到兒子心底升起的漣漪,還以為他是昨天早晨剛吃過她親手包過的餛飩,又饞了。
門關上後,樓下的嘈雜一併摒除在外,屋裡安靜下來,一路上在他腦海中盤桓已久的疑問再度閃現。
究竟是什麼事,值得笑成那樣。
就那麼開心嗎?
不多時,敲門聲響起,周遠揚端來一碗熱騰騰的餛飩,放在書桌上:“大伯母讓我送來的。”
“伊伊呢?”
“玩兒去了。”
周止坐到桌前,嚐了一口,並未覺得是什麼人間美味,就這麼一碗破餛飩,也值得她開心成那樣。
如果不是餛飩,那麼,是吃餛飩的人嗎?
那個男醫生!
他就是送給路辛夷銀戒指的男人嗎?
路辛夷週末大老遠從上海來安城,就是為了他?
又或者,她不是今天來的,昨晚就來了。
那麼……
周止沉了口氣,又想起那男醫生穿的白大褂口袋上,好像印了醫院的名字,可隔得太遠,周止並未看清。
周遠揚看著吃了一碗餛飩後,便陷入沉默的堂哥:“怎麼了?餛飩有毒?”
周止目光變冷,問道:“安城縣城中心大道往南一百米的十字路口有一家很大的菜市場,你知道嗎?”
“知道,怎麼了?”
“那附近有醫院嗎?”
周遠揚想了想,“安城縣人民醫院。怎麼了?”
周止放下湯匙,擦了擦嘴:“冇事。”
周遠揚看著滿滿一碗餛飩:“你不吃了?大伯母讓我看著你吃完的。”
“太酸了。”
酸?餛飩酸?
周遠揚不可置信地嚐了一口,用同情的眼神看周止的背影。
堂哥纔去紐約三年,味覺就失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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