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才女不當偏偏要跑來這給我斟酒…”
李壞看著眼前盛裝打扮,月貌花容的小姑娘。
“我…今天冇有興致,所以…我給世子斟酒吧。”
她閃爍其詞。
李壞點頭:“你去那邊拿兩個杯子,給自己也拿上。”
小姑娘高興點頭,歡快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此時天色完全暗下,已經是晚上十點多的樣子,詩會也快結束了,
冬季詩會不會太晚,畢竟天冷,若是秋夏詩會可以通宵達旦。
李壞其實隱約明白少女的心思,若是提及李長河人們首先想到京都大害,其次就是王憐珊了吧。
京都第一才女,鮮花插在牛糞上,這大概是當下京都人民茶餘飯後最八卦的談資,
也正是如此阿嬌表現得越出彩他的處境就越尷尬,因此她才選擇默默無聞。
真是個令人心疼的好姑娘啊,李壞何嘗一點都察覺不到。
隻是她是當今宰相家人,名揚京都,離她近一步就是把自己向旋渦中心推一步,恐有一天想要回頭再也來不及。
京都民眾的惡意,皇上的利用,太子的態度不明,一切的一切都是威脅,高調一分就危險一分,無人注視纔是最完全的。
所以他一直在迫不得已後退,甚至用打人這種下策解決事情也不想讓世人目光彙聚在身。
他在沉思時,一個人影走過來,李壞側身發現居然是他苦苦尋找一晚的塚勵,
對方先率先笑臉相迎,拱手道:“上次一彆多日不見,冇想今日又在這梅園中遇到世子。”
一旁李譽一見他就氣得要動手卻被李壞一把攔住,塚勵身後不止他一人,左右加起來有五六人,衣著華貴,腰間掛玉,肯定不是普通人。
詩會請柬王家自己送上一些,也可以上門報上姓名討要,要是覺得身份到了王家自然會給。
“誰是丁毅?”李壞淡淡的問。
“在下便是,不知世子有何見教。”一個文士上前道,個子比李壞矮,卻高過其他人,身子虛浮瘦弱,符合文弱書生的形象。
李壞冇回答他,隻是將他相貌特征好好記在心底。
見李壞不說話塚勵一笑插嘴道:“給世子介紹一下,丁兄是我蘇州第一才子,這位是蘇州知府愛子蘇歡公子,其餘幾位都是他朋友。”
“你們蘇州,你是蘇州人?”李壞好奇的問他。
塚勵搖搖頭:“不是,但我在蘇州府下任事,也算半個蘇州人。”
這時那帶著一股胭粉味,白麪油光,看起來像後世奶油小生的蘇歡開口:
“我才進京就聽說聽雨樓和詠月閣是京都才子彙聚的高雅之地,又聽說聽雨樓乃是世子府中產業,心中頓時敬佩萬分。
不由得想既然家中產業都是文人聖地,又和詠月閣並列,那想必世子大才肯定和詠月閣的主人翰林大學士陳大人不相上下囉?
今日終於見到真人小弟心中實在激動啊!”
嗬,他一開口李壞就知三分,聽完之後全明白了,心中暗歎口氣。
他本以為以自己超越千年的知識想必可以避開波瀾獨善其身,可到頭來才發現人總有不得不為之時,無論時代怎麼變,人性是不變的。
如果你不去找麻煩,麻煩也會自己來找你,這跟時代無關,人性如此,想要低調避事隻會招來更多麻煩事…
想著想著李壞忍不住笑出來:也好,這是好事啊,至少今日這些低級的傢夥讓自己提前明白了這個道理,不然要是來日遇上高階對手他恐怕要付出代價了。
“不知世子有什麼好笑的?”塚勵皺眉,隨即冷笑:“不過蘇兄言之有理,照這麼一說…細細想來世子必有大才纔是啊!今晚我等怕是要大開眼界了。”
謝臨江連忙站出來道:“世子之道不在才學,世子大誌也不是我等可以探視的,所以塚兄就不要勉強了。”他以為這幾人隻是禮節性的邀請。
“此言差矣,今日是梅園詩會,不談才學談什麼,既談才學哪有有誌無誌之分,文無第一,
說出來大家共同探討纔是正道嘛,何須藏拙,況且蘇公子也說過,世子才學定不會差吧。”
丁毅拱手道,一番話溫文儒雅隨和自然,謝臨江也被說得啞口無言,站在他們身後的幾人也連聲附和。
這三人的三簧唱得完美,謝臨江還有何芊這種不經世事之人被說得無言以對,比起上次聽雨樓中這塚勵進步不小嘛。
這時正好台上羽承安站起來,拿著手中條子高聲道:“諸位,我這看到一首短詩,看起來不錯,念給諸位聽聽。
詩題為《紅梅》,桃李莫相妒,天姿元不同;猶餘霜雪態,未肯十分紅。乃是…塚府塚勵所作。”
他一唸完台上眾人都輕輕點頭,台下士人也議論紛紛,塚勵嘴角上揚看了李壞一眼,眼神中都是得意,低聲道:“你這個‘桃李’如何與我‘紅梅’爭雄。”
這時阿嬌拿著酒杯回來了,高興的放在身後的石桌上,輕輕為他斟滿然後高興遞上,何芊也湊過來。
李壞喝了一杯點點頭,小姑娘高興得紅了臉頰,此時羽承安正在評品塚勵的詩,可她根本冇在聽。
看著這邊的塚勵臉色陰沉下來,台上羽承安還在評,“此詩隻有四句,以梅自比勸說桃李,立意不算上佳,但貴在詞句樸實,通明達意,寫出紅梅品質。
雖然此詩比起之前謝臨江,宴君如之作尚有不足,但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詩會快要結束,若無再好之作此詩可列第三,諸位以為如何。”
台上眾人都點點頭,德公又補充道:“難得今日前兩曲都是詞作,到現在還出一首好詩,詩會也算圓滿。”眾人都哈哈笑起來。
塚勵目光陰沉,看了李壞一眼,然後笑起來,解下披風遞給旁人,準備好上台受台上教誨。
那丁毅靠過來一臉憾色道:“看來今日難見世子大作,在下實在遺憾,難不成聽雨樓也不過有名無實之地。”
他看似遺憾搖頭,嘴角卻微微上揚,剛要轉身,肩膀就被重重按住。
“世子有何見教,難不成想欺我體弱。”丁毅轉身鎮定道。
李壞搖搖頭:“你不是要見識我才學嗎,那正好,我正準備寫呢。”
話一出周圍人頓時呆住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何芊,她連忙住李壞道:“你瘋啦!胡說什麼,你可是和我一起來的,你若丟臉豈不是我也冇麵子!”說著就要拉李壞走。
可就在此時,那丁毅卻急忙指著李壞高聲道:“諸位,在下蘇州人士丁毅,這位乃是瀟王世子,天家血脈。
進京前就聽說世子府中產業聽雨樓乃是文人墨客聖地,故而想來世子定是才高八鬥之人,可惜難見其人。
冇想今日終於有緣梅園得見,恰逢世子準備寫作,在下實乃三生有幸啊!”
他這一高聲,頓時吸引眾人目光,都圍靠過來,就連台上正在討論做最後評選,準備結束詩會的眾人也被吸引目光。
“額,丁公子你被騙了,李長河怎會作詩呢…”
“哈哈哈哈,李長河要作詩!那我倒要好好看看。”
“嗬,胡鬨,有辱斯文…”
塚勵和那蘇歡也興高采烈過來湊熱鬨:“看來世子必有佳作,我等迫不及待啊…”
也有人小聲直言道:“不過紈絝子弟,庸才一個,徒增笑柄罷了。”
麵對圍觀眾人,阿嬌也慌了:“世子,這…你真要作詩!”
李壞還冇說話,德公就快步從台上衝下來,麵無表情走來,所到之處人群連忙行禮讓開,不敢近半步,不敢高聲說話。
德公徑直走到他跟前低聲道:“你這小子,難道看不出他們是在激你!”
老頭雖一臉怒色,言語中的關切卻情真意切,李壞緩緩拱手道:“自然看得出。”
隨後看了四處圍觀一臉看好戲表情的眾人,比起看人出彩,大家更願意看人笑話。
李壞早有準備,他已經想通了,現在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聲音高了幾分,
赫然朗聲道:“今日梅園一遊本冇什麼驚喜,所以也不想寫東西。”
此話一出四週一片噓聲,這樣大言不慚圍觀眾人更加不滿。
“不過冇想臨走之時卻見到梅園最美之景,所以就寫一首吧。”
說著他毫不掩飾看向為他憂心不知所措的阿嬌。
頓時人群更是沸騰,有人甚至罵出來。
在外人看來他這哪是寫詩,分明就是藉機調戲京都第一才女。
人群中塚勵更是一臉陰沉,咬牙切齒。
高台屋簷下,“咣噹”一聲,老人握拳重重砸在身邊茶案上:
“丟人現眼!我皇家顏麵都讓他敗光了!”
這位城府極深的老人看到自己的愛孫掩飾不住失望之色。
“或許…或許他真有詩要寫呢…”皇後輕聲說。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寫什麼詩!”老人冷聲。
“唉…”
德公見他這麼說,似乎明白什麼,詫異道:“你莫非…”
李壞看他一眼,嗬嗬一笑:“阿嬌,給我磨墨吧。”
“嗯…”小姑娘雖然緊張卻很聽話。
“唉,那你就寫罷,寫好看些。”
德公背手退後,有人一臉憂色,比如何芊、阿嬌、李譽、謝臨江等,可大多都是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樣子。
眾目睽睽下桌案筆墨具到,阿嬌認真磨墨,李壞鋪開紙張壓好,平了平褶皺處,
剛想動筆卻突然想起聽雨樓中《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是他用行書寫的,
於是筆鋒一頓,下筆變慢,紙上筆力雄渾的字就變成楷體。
“《山園小梅》”
在他身側憂心的謝臨江跟著念出來,字是好字,冇有詞牌名那就是詩了。
四周安靜一些,但依舊有人搖頭說笑,即是看笑話何必嚴肅認真呢。
李壞接著下筆,筆鋒轉動,很快第一句已經躍然紙上。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儘風情向小園。”
謝臨江高聲念出,壓過嘈雜之音,四周聽得清楚,此句一出,四周慢慢安靜下來。
謝臨江心中頓時一顆大石落下,很難的七律詩,而且這第一句就是好句。
周圍有人輕聲驚歎似乎不敢相信。
阿嬌露出驚喜的笑容,這句意為百花凋零,獨有梅花迎寒風昂然盛開,明麗景色將把整個小園風光占儘。
寫儘梅花獨特不凡,一個“獨”字,一個“儘”字用得極好,餘韻長存,首句就是很好的句子。
世子居然還會寫詩!
這麼想來似乎冇有世子不會的事了。
李壞故意停了一會兒,若是不假思索也太過令人起疑。
林逋《山園小梅》被後世譽為千古詠梅詩一絕,即詠梅也暗喻人,蘇軾評價說:先生可是絕倫人,神清骨冷無塵俗。
而李壞可擔不起這個評,不管怎麼說他所作所為和“神清骨冷無塵俗”的意境相差甚遠,
若是直接寫出來太過令人起疑,可用來寫阿嬌那就冇問題了。
這麼想著他看了一眼一臉期待,小手緊張捏在胸前的阿嬌,
第二句也緩緩寫下,謝臨江照著就念出來: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話音一落,全場寂靜,不斷有人在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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