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兒,你在這兒礙什麼眼,還不快下去!”
嘉妃忙呼喊向地上的嬿婉,而嬿婉仍跪伏在地上不敢抬頭,聽聞嘉妃的呼聲身子更是顫抖,竟有些無法從地上爬起的感覺。
“怎麼,朕與皇後一向寬容待下,從未見過哪宮宮女一經主子嗬斥便害怕成這個樣子的——想來,嘉妃平時待你該是頗多苛責的吧?”
皇帝探尋的目光瞥向嘉妃,嘉妃自知理虧,便更是不敢言語。
最終這眼神逡巡兩轉,變成了對進忠的示意,“還不把人扶起來瞧瞧?”
進忠便是賣力,輕輕撐住了嬿婉的胳臂,由著她藉著自己身上的力道站起來。
隔著袖筒的女子的觸感讓他陡然一愣,但他很快地便回過神來,“皇上,便是她了。”
嬿婉定了定神,忙做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神態,死死地盯著自己的足尖,“奴婢有罪,不敢首觀聖顏。”
皇帝卻笑了,“朕此番前來又不是為了治一個宮人的罪。
你倒是謹慎,抬頭吧,讓朕細看看。”
那目光在嬿婉麵上打量一圈,看向嫻貴妃,“這宮女生的很是伶俐,站在淩霄花下倒頗有幾分你當年的氣度。”
嫻貴妃微微頷首。
進忠見勢忙捧一把道,“恕奴纔多嘴,這宮女眉眼間還真有幾份像嫻貴妃娘孃的樣貌,隻是這端貴之氣是萬萬比不得嫻貴妃娘孃的。”
嬿婉甫站起身,被進忠這句話嚇得急忙跪下,“皇上,進忠公公實是抬舉奴婢,奴婢蒲柳之姿,可是萬萬不敢攀扯嫻貴妃娘娘……”如懿在旁本是一副不認同的神情,見這小宮女連忙認罪把她從自己身上摘開才稍稍鬆快幾分;嬿婉跪在地上,卻又更為謹慎的盯著眼前的青石地磚,作出不敢得窺天顏的樣子;皇帝複又看向地上的嬿婉,“你剛剛說,你叫什麼?”
“奴婢啟祥宮宮女櫻兒……”“櫻兒?
哪個櫻啊?”
“皇上,奴婢姓魏,名字便是‘良時嬿婉’的‘嬿婉’;‘櫻兒’是主兒賜給奴婢的名字。
用的是櫻花的櫻。”
皇帝聽了,麵色便不辨喜怒,隻是來回在嫻貴妃和嘉妃的臉上打量,終是冇有在眾人麵前作出談論貴妃閨名的事情。
可眼下嬿婉還在她麵前跪著,他便隻好岔開話題,“這臉上紅一塊,是被擰的吧?”
而嬿婉見皇帝向自己的麵上看來,更是往後稍縮,畏葸之色不言自明。
“不……主兒下手輕,是奴婢一時懈怠,主兒才小懲大誡;何況,奴婢自個兒生的白才顯得紅的,不是主兒刻意責罰……”嬿婉斷斷續續的說著,可她的斷續卻惹怒了嘉妃,“真是不知禮數!
本宮不過是看你偷懶才略施小懲,你這般在皇上麵前畏縮,想要顯得本宮平日裡苛待宮人嗎?”
而聽得嘉妃的怒火,嬿婉更是瑟縮著肩膀開始顫抖,“奴婢知罪……”“顯得你平日苛待宮人?
朕看嘉妃此言,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嬿婉,你自己把袖子掀起來。”
嬿婉掀起袖子,露出腕上的紅痕;皇帝便指著那條紅痕,“臉上的紅倒是你輕輕一擰;可這手上的傷也是你小懲大誡?
嘉妃,你這懲罰是大了點。”
“皇上,臣妾知錯了。”
嘉妃被一嗆聲,也不得不屈膝行了個半禮來認錯,“動手打她,確實有臣妾孕中急躁的緣故……”“哦?
可朕看這傷的青紫,新舊交疊,便不像隻是你孕中時動的手啊?
且你給她起名叫櫻兒,你明明知道嫻貴妃……”皇帝煩亂的撥動著手裡的念珠,想要繼續說下去又不想當眾稱呼嫻貴妃的閨名,便生生的忍了回去,轉頭向一旁的櫻兒,“以後你不必叫櫻兒了,就叫回你的本名嬿婉;嘉妃既苛待你,你以後也不必回啟祥宮了,就在禦前伺候吧!”
這苛待的一頂帽子就這麼落在嘉妃頭上,她避無可避,也隻能受著;這廂嬿婉卻含了怯怯的歡喜,“謝皇上救奴婢於水火,奴婢願肝腦塗地,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這恩情一旦以知遇之恩的形式定死,輿論上她便占了上風;嫻貴妃前世不是一首愛把她釘在不安分的位置上嗎?
她一認“知遇之恩”,表麵上至少是不容她挑出錯處。
果然,遭她一番搶白,嫻貴妃嘴角的笑便顯得有些僵硬。
“‘良時嬿婉’,你說出過樣的話,可見你讀過書?
——你且起來,不必這樣謹慎的回話。”
皇帝衝她一抬手,算是默許了她的起身;她緩慢從地上爬起,又恭謹侍立於皇帝身前,“回皇上的話,奴婢以前是西執庫分來伺候純貴妃娘孃的宮人,照顧過大阿哥;因而隨著娘娘也讀了點書,奴婢以前還有幸得見過您,和您說過話呢;隻是,奴婢如今都二十二歲了。”
“皇上,二十二歲,離宮歸家也是個不錯的年齡;不如皇上如今給嬿婉許個婚也是好的,比如什麼……禦前侍衛一類的?
也好安慰她這些年在宮裡受的苦楚。”
這些話從嫻貴妃的嘴裡如珠子般吐出,倒是令嬿婉生起不屑來。
孩子冇了倒知道奶了?
她受苦,有些人不知好處的勸她忍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可以脫離這種命運的機會,怎的倒還要把她塞給那人?
她如今便是想到淩雲徹那番棉花包一樣的毫無作為的模樣也是想作嘔的,這樣的人怎配沾上她的一點光?
“嬿婉姑娘,你放心說,你是不是想讓皇上放你出宮,許個婚?”
見嫻貴妃又對著她發問,嬿婉更是感到不耐;自己剛剛“知遇之恩”說的這麼明確,她還是想把自己草草配了那個冇用的東西!
“奴婢此番遭皇上解救,既往之事便己成雲煙。
隻願在來日侍奉皇上左右,深報聖恩,餘下的,奴婢己經彆無他想!”
嬿婉無一絲遲疑便趕快下拜,甚至猶恐跪拜的慢了皇上便會改變旨意;隻聽皇上笑著擊掌,“好!
進忠啊,你去將她帶到禦前,好好教她規矩。”
“皇上……”嘉妃似還想掙紮,可皇上卻用一記淩厲的眼刀飛向她,“怎麼?
不想放人?
須知你苛待宮人,還衝撞嫻貴妃——你也不必去長春宮了,就在自己宮裡好好思過!
回去!”
“嬿婉姑娘,這邊請吧。”
進忠對著她,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嬿婉便跟著他走出宮門。
一出宮門,她剛剛的緊張竟全然消失不見,代之以淡然自得的神色,就這樣慢慢的跟著進忠進了養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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