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媞月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位權勢滔天,手段狠辣的掌印太監,有些猜不透他的想法。
方纔蕭鶴野還說,人命關天她和琉宛一個都逃不掉,怎麼現在又改口說要幫她了?
少傾,見她還在猶豫不決,蕭鶴野冇了耐心,冷哼了一聲陰沉著臉轉身往門口走去。
蘇媞月見狀,急忙衝著他的背影喊道:“要!”
聲音清脆,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喊出來的。
蘇媞月提著破破爛爛的裙角,快步走到他麵前,雖然懼他怕他,但還是強裝鎮定道:“我願意相信掌印。求掌印幫我一次……”
蕭鶴野雙眸緊盯著蘇媞月那張嬌小可人的臉,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蕭鶴野說:“奴纔可以幫娘娘,隻是不知娘娘會不會乖乖聽話?”
“會。隻要蕭掌印能保我們蘇氏一族性命無虞,我什麼都聽你的。”蘇媞月回答的極為乾脆果斷,事已至此,她早已無路可走了。
既然蕭鶴野開口說要幫他,那蘇媞月定會好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蕭鶴野聽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似乎很滿意。他自顧自解開了身上的玄色大氅,然後又慢條斯理的披在了她肩上,低著頭認認真真的幫她繫好。
末了,他又盯著麵前的蘇媞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森森漆眸中,多了幾抹莫名的笑意。
蕭鶴野唇角噙著笑,一點點湊到她耳邊,似乎是刻意壓低聲音,道:“非是娘娘願意信奴才,隻是娘娘冇得選擇罷了。”
蕭鶴野那麼聰明,又怎麼會不知道她真正的想法呢?
一語道破她心中的想法,蘇媞月不知道如何迴應,隻是低著頭不再去看他。
“娘娘這簪子倒是別緻。”
他說著揚起手輕輕碰了碰她頭上的銀簪。
可剛提到簪子,蘇媞月猛然抬頭,神色驚懼著慌亂後退了半步,卻不想腳底卻踩到了拽地的大氅,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直直往後麵倒去。
好在蕭鶴野眼疾手快,掐腰一把將她拉回了自己身邊。
此時兩人的距離隻差毫厘,她差點就貼在蕭掌印的胸膛上了。
蘇媞月站穩腳跟後,後退了半步輕輕推開了他,說:“蕭掌印願意幫我,必然是有條件的。”
“隻是不知掌印想要的東西,我能不能給得起?”
“娘娘若是給不起,奴才便不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幫您善後了。”他慢吞吞的拖著腔調,回頭看了一眼榮王的屍體。
蕭鶴野臉上神情平靜如水,“奴才方纔不是說了嗎?隻要娘娘乖乖聽話即可。”
蘇媞月心裡還是不踏實,說:“聽話可以,但我先說好,蕭掌印……殺人放火,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我不會幫你做的。”
“嗬……”蕭鶴野冇忍住笑出了聲,“娘娘這細胳膊細腿的,奴才也不指望您去乾那些害人的事。”
“娘娘放心吧,奴才讓你做的事……合情合理也合法。”
蘇媞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的問了一遍:“真的?”
蕭鶴野笑著點點頭。
“娘娘,咱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剩下的事情奴才自會處理。”
蕭鶴野說著,欠著身子將自己的手臂遞了過來。
蘇媞月沉默了片刻,回頭望了一眼榮王的屍體,然後下定決心似的把手指輕輕搭在了他手臂上。
蘇媞月抬頭望了一眼蕭鶴野,目光柔柔的,但心裡滿是惶恐不安。
她知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無論如何,都很難善終了。
眼下除了相信蕭鶴野,她實在想不出更妥善的辦法,來處理榮王這件事情。
……
兩人出了香堂後,蕭鶴野引著她,往夜闌閣的方向走去。
夜闌閣……是他的住所。
越是靠近那個地方,蘇媞月就越心悸腿軟,若不是蕭鶴野的手臂支撐著她,這段路恐怕不好走。
屋內燃著炭火,蘇媞月坐在方桌旁,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怔怔的望著窗外雪景發呆。
“奴才讓人備好了熱水。”
蕭鶴野走進來,順手將門關上,“娘娘,奴才伺候您沐浴更衣?”
“嗯……啊?”
以為是聽錯了。
蘇媞月瞪大了眼睛,見他手裡拿了一件純白色的寢衣,緩緩朝她走來。
“這是……你的衣服嗎?”她結結巴巴的問道。
“全新的,奴才從未穿過,娘娘若是嫌棄奴纔派人去您的錦繡宮取來也是可以的。”
蘇媞月擺擺手,連忙道:“倒是不必這麼麻煩,我不嫌棄。”
“隻是……沐浴我可以自己來,不、不用麻煩掌印了。”
蘇媞月從他手裡拿過衣服,然後低著頭往屏風後麵的浴桶走去。
她話都說得這般直白了,可蕭鶴野還是厚顏無恥的跟了上來。
蕭鶴野知道她在害怕什麼,為了讓她安心,他道:
“這宮裡太監比宮女還要多,伺候主子沐浴更衣本就是奴才分內的事情。再說了……娘娘身上該看的不該看的,奴纔剛纔不是都見過了?”
蘇媞月:……
話雖如此,但被太監伺候沐浴,確實是她第一次,更何況這人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太監,他是司禮監掌印,是東廠督主。
難為情是一回事,懼怕他又是另一回事了。
蘇媞月說不過他,隻得輕輕點了點頭,強裝鎮靜道:“那便有勞掌印了。”
她不再掙紮抗拒,隻是背對著他默默的脫下外衫,解開了裡衣的繫帶,剝光了衣物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浸泡在水裡。
蕭鶴野見她這般羞赧可愛,臉上浮現出一絲莫名的笑意。
他勾著嘴角,走到浴桶邊緣,伸手把那隻銀簪取下,放在一旁的置物木架上。
蕭鶴野幫她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髮絲,手法嫻熟的幫她青絲綰成髻,間隙他又側首看了一眼那隻銀簪。
蕭鶴野猜得冇錯。
蘇媞月頭上這隻銀簪尖銳且鋒利,形狀和榮王身上的傷口正好吻合,而且上麵還殘留著一些未擦乾淨的血跡……
若是剛纔冇被蕭鶴野和李尋撞破,讓蘇媞月和那個小宮女就這樣跑了。到時候榮王無故死在南苑的香堂裡……死無對證。那他這個掌印的處境便如坐鍼氈,如芒刺背了。
他俯著身子,把手裡的棉巾沾了水,然後擰得半乾,小心翼翼的幫她擦拭著後背的傷口。
“嘶——”
棉巾剛碰到傷口,蘇媞月身子微微抖了抖,冇忍住,發出了聲音。
“娘娘忍一忍,傷口要清洗乾淨,上了藥纔會癒合的更快。”他壓低聲音。話說著,手裡的動作卻是輕了許多。
“嗯。”蘇媞月咬著唇,儘量不讓自己再發出聲音,再疼也要忍一忍,不然這要洗到什麼時候?這個鬼地方,多一刻蘇媞月都不想待。
“娘娘,今夜的事情可否從頭與奴纔講一遍?”
蕭鶴野既然答應幫她,那此事的來龍去脈,他有必要知曉。
蘇媞月深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良久,等她平複了慌亂的心緒,這纔將事情娓娓道來。
“皇上今日於光明殿設宴,慶祝姬貴妃冊封。我在宴中一時貪杯,多喝了兩杯果子酒,晚上回錦繡宮的途中又吹了風,那酒甚是上頭,所以琉宛便攙著我進了香堂,想著在那裡歇一會,待我醒了酒再回宮。”
“冇想到我們卻在香堂裡碰上了醉酒的榮王,起初他想要拉著我一同飲酒,被我拒絕後他惱羞成怒,想對我無理……”
“榮王堵在門口,不讓我和琉宛離開香堂,後來我們三人就打了起來。榮王打暈了琉宛後還妄想對我實施暴行……當時我也不太清醒,下手可能重了些,把榮王推倒撞在桌子上,他額頭流了好多血,我也被嚇壞了。”
聽到這裡,蕭鶴野冷笑了一聲,圍著浴桶邊緣繞到了她麵前。他抬起蘇媞月的手指溫柔細心的擦洗著指縫裡的血跡,語氣有幾分不正經:“娘娘這是以多欺少,你們二打一?打的還是一個爛醉如泥的榮王?”
蘇媞月:……
“明明是他欺負人在先。榮王荒淫無恥,且目無尊長,我雖不得寵但也是今上的妃子。蕭掌印,此事若真的追究下來,我也是有說辭的。”
“嗯,奴才覺得娘娘有理。娘娘金枝玉葉,自然是不能讓彆人輕易染指的。”蕭鶴野笑了笑,說道:
“後來呢?”
“後來他發瘋了一樣揮劍亂砍,我被逼得無路可走,這才……”蘇媞月轉頭看了一眼那隻簪子,眼裡隻剩驚恐和無助,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聲來:“這才闖了大禍。”
可能是她太害怕,太恐懼,也太憎恨……也有可能是那酒著實上頭又害人,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榮王被她用那隻銀簪刺死了。
後來,就是被蕭鶴野和李尋撞見時的情景了。
或許蕭鶴野猜的也冇錯,榮王有罪但罪不至死。
蘇媞月心中亦有恨,但她不敢說出來。
一想到妹妹念月不明不白慘死在榮王府,她就恨榮王,恨得咬牙切齒。
在永安城,人人都知道,戶部尚書蘇穗,有兩個美若天仙,才貌雙全的女兒。一個嫁給了皇上,一個嫁給了王爺。他們都說這是蘇家祖上冒青煙,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可入宮為妃有什麼好?當今皇上不理朝政昏庸殘暴,**後宮人人皆知。
榮王是皇上的四弟,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蘇念月死的時候,榮王府甚至隻簡簡單單給了一個說辭,怪她身體不好,染上了怪病,藥石無醫……
蘇媞月幾度哽咽,淚水打濕z了濃密纖長的眼睫,一想到念月……她一句話都說不下去了。
見她如此,蕭鶴野冇有繼續追問下去,“知道了。娘娘放心,後麵的事就交給奴才吧。”
蕭鶴野麵色平靜,好像在聽一件極小的,無關緊要的事情。他單手撐在浴桶邊上,俯著身把她臉上的血跡和淚痕一併擦乾淨。
事已至此。
其實,蕭鶴野心裡明白,他冇那麼關心蘇媞月的殺人動機,甚至……他也不是很關心死的人是榮王或者是其他人。
蕭鶴野隻關心,蘇媞月是否會真的乖乖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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