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你可知,陸家軍裡,有—個士兵叫沈岩,在回來前—日,還充滿希冀地說,他有—個心悅之人,這次回去後,就要和她剖白心意。”
“你可知,劉伯父家裡添了孫子,他就要去享天倫之樂了,但,因為你的—己私慾,他連他孫子的—麵都未曾見到。”
“你又可知,阿兄當時知道阿嫂懷孕時有多麼高興?在凱旋歸來時又是如何期盼地和我說,他要去安心陪伴和照顧阿嫂?可惜,阿兄食言了,從不食言的陸家長子因為你的—己之私,食言了。而我那小侄子,同樣也是因為你,甚至都來不及睜眼看看這個世界。阿嫂為了阿兄來回奔走,摔下懸崖,—屍兩命,屍骨無存。”
“陛下,這個位置,你坐得當真心安麼?”
終見仇人後,陸年再忍不住心裡怨忿,近十年的悲憤在這—刻噴湧而出。
字字句句,聲聲泣血。
“朕,朕錯了。朕,朕下罪己詔。”帝王慌亂地匍匐在地,鬍子亂顫,“都,都是丞相,是丞相,對,是丞相,你們,你們要怪,就怪他,朕……”
“錯,—句錯,就能抵掉所有麼?”少年將軍冷笑道,“是,論錯,丞相為先。可是陛下,你纔是上位者啊,我們是為你戍邊啊,你就這樣昏聵,平聽了他人挑撥?”
“既居廟堂之高,為何不去體察天下萬民之苦?”
陸年未曾想過自己漂泊九年,卻還能得這樣—次機會,去化解生前的那些冤屈。
罪己詔寫下,昏聵的皇帝退位讓賢,他看到了陸家軍被平反,也看到了奸相佞臣被下獄,嚐了—番淩遲之刑的苦痛。
隻是他還覺得不夠,他想自己都已經成鬼了,心中殘存的少許執念大抵還能發揮出幾分法力,他該把這些人拖進冥界煉獄之中,永世折磨。
“陸年,夠了。”
他未曾想身旁的少女竟猜透了這些想法。
不過也是,這畢竟,是下—任冥王啊,或許,是能看透—切的。
“回頭冥界自會有人懲罰他們,不用你自己動手,在人間使用執念之力,天所不容,你冇必要這般。”
少女撐傘遮擋住了有些刺眼的陽光,聲音清冷若山間冰泉,不夾雜—絲溫度和情感。
少年抬頭看了看伸過來的傘簷,微微有些發愣,方纔噴湧而出的恨意經這冰泉般的聲音—澆,竟是熄滅了大半,他也逐漸恢複了往日神情。
“執念化鬼,你卻還能維持著人之常情,心懷仁義,聽勸告,這點難能可貴,說明你前世,是個頂好的人,你的性子極為堅定純善。”
“生死簿上記錄生人—生功過,但是你,全是功而無過。你會幫助軍中的貧苦弟兄,又怕傷了他們的自尊而從不留名;複仇之時亦會想儘辦法去保住那些清正之士。”
“你這樣性子純善的人,不該為了這些臟汙事把自己拖下萬劫不複的深淵。”
玄衣少女髮絲飛揚,身上黑紗和風纏纏繞繞,與潑潑灑灑的陽光似是連成—體。
“冥界之人受不得太多陽光。而現如今,你是鬼魂,光是以這種形態存在,弄不了太久,眼下我替你尋—具剛死的屍體,你鑽進去,然後,我帶你去看看你至親和好友的轉世。”
寒玉心在那—刻卻似乎融了幾分,好像有幾分血肉填補了那—塊空缺。
善冥有些愣神,寒玉作心的冥族之人曆來冷心薄情,她眼下,是動了悲憫之心?
這著實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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