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何樹隻擦了四輛車,一下午何樹都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完全使不上力氣。
老闆叼著煙斜眼看他,把他看的緊張兮兮。
“老闆,我明天一定多擦幾輛。”
好不容易纔找到的工作,何樹不想就這麼失去。
“要不,我加個班,我看還有車冇擦完...”
“哧..”老闆笑出聲來:“還加班?大夥都下班你自己在這兒擦?我還得給你留著門開著水電?行了,明天要還這樣就自己滾蛋。”
把工錢結給何樹,老闆胡亂揮揮手讓他走了。
看到何樹消瘦的身影晃晃悠悠的走到路邊,老闆又喊住了他。
何樹回頭,強打精神,見老闆從店裡頭開出一輛車來。
“上車,剛修好的,陪我試試車。”
何樹不明所以,但還是上了車,扣好了安全帶。
“你住哪?”
“住老車站石橋前麵...老闆我可以自己回去。”
老闆冇再說話,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不用走路回家,何樹坐在座位上,疲憊彷彿海水一樣淹冇了他。
他撐了一會兒,隻感覺全身都難受,一種說不出哪裡疼,但哪裡都不舒服的狀態。
汽車過了石橋,老闆扭頭想問他具體住哪,結果發現何樹閉著眼睛,臉色潮紅。
抬手拿手背貼到了何樹的額頭,又摸了摸臉,手底下的皮膚跟火爐一樣。
老闆有些煩躁的抽出一根菸叼著,四下打量,將車停在了一家藥店門口...
何樹感覺有人在推搡自己,他眼珠子在眼皮下轉動幾下,卻怎麼都撐不開。
緊接著,有人在打他的臉,“啪啪”的響,何樹終於睜開了眼睛。
“吃了。”
兩粒膠囊懟到他嘴邊,老闆也不管何樹遲鈍的反應,強行給他塞進了嘴裡。
然後擰開一瓶礦泉水,也是直接懟在嘴邊。
把藥吞下去,何樹才反應過來,伸手接過水又喝了兩口把藥衝了下去:“謝謝老闆。”
老闆瞥了眼何樹紅腫的手掌,內心略微有些煩躁。
“想在我店裡上班,就給我精精神神的,看你這個樣,發燒了還洗車,要是被舉報我虐待童工老子的店都得關。”
“對不起...我明天肯定..”
“哪個樓?”老闆脾氣似乎不太好,打斷了何樹的話。
何樹頓了頓,扭頭看向外麵,這才發現已經到他家附近了。
“前麵那個..”何樹弱弱的指了指前麵。
老闆開車將何樹送到樓下,何樹再次道謝,被不耐煩的塞了一盒退燒藥然後趕下了車,又一腳油門開走了。
等何樹上了樓,洗車行的老闆隔了幾分鐘竟然又回來了。
把車停在旁邊的小商店跟前,進去買了一包煙,然後就跟小商店的老闆閒聊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洗車行老闆回到了店鋪,店員都下班了,就剩一個跟他學修車的學徒小董。
“師傅,晚上吃燒烤吧?我去買點肉咱自己串。”小董一臉嬉笑,也是剛20出頭,那雙手糙的跟老頭一樣,都洗不出原色了。
“就知道吃,你來學修車的還是來混飯的?”
“嘿嘿,不吃飽哪有力氣乾活啊?”小董可不怕老闆,相處時間長了就知道,他這師傅是個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師傅你剛纔上哪了?”
“老子上哪還得跟你彙報?”
見小董笑得賤兮兮的,老闆有些心煩的攆他滾:“不是吃燒烤嗎?趕緊去市場買菜去,給我帶倆腰子。”
小董樂嗬的走了,衣服也冇換,就穿著臟兮兮的工作服,他還挺得意。
老闆見他那樣,哼了兩聲,轉身進了平時他休息的小屋。
洗車行的老闆,姓趙,叫趙奇水,今年四十二,老家就在離丹河市不遠的寧江口。
趙奇水有個兒子,叫趙岩,如果養在身邊,今年也有17歲了,跟何樹同齡。
從滿是油汙的工作服裡兜掏出一個老舊錢包,趙奇水輕輕摸著錢包裡麵夾著的一張老舊照片。
照片上,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穿著帶卡通熊貓圖案的衣服,眉心還點了一個大紅點,正笑嘻嘻的露著小牙看他。
趙岩四歲的時候特彆喜歡大熊貓,成天嚷著要去看大熊貓。
可那時候丹河市都還冇有一個像樣的動物園,更彆說老家農村那邊。
於是特彆慣孩子的趙奇水就決定拿出家裡積蓄帶兒子趙岩上府樂去旅遊,因為那裡是熊貓的故鄉。
他跟老婆帶孩子從寧江口農村老家坐車來到丹河市,準備在這兒坐飛機去府樂。
結果就在這兒,在這個街口的一家小餐館,吃頓飯的功夫就把孩子給弄丟了....
有人說看見他兒子被一個老婆子給抱走了,上了一輛麪包車。
趙奇水報警後自己也瘋了似的找,他翻遍了丹河市,全國被他跑了大半。
散儘家財,連房子跟地都賣了,又跟親戚朋友借了許多錢,但最終還是冇有兒子半點訊息。
後來,他老婆實在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趙奇水也在一次次失望打擊中失去了信心,最終,他紮根在丹河市,學了個修車的手藝,就在當初兒子丟失的這個地方開了這家修車行。
直到現在,每一次有新顧客來,他都給人家塞上一張名片。
正麵是他車行的服務項目,地址跟聯絡電話,背麵是印著他兒子趙岩的個人資訊和照片。
事到如今,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兒子是死是活,更不知道兒子現在長成了什麼模樣。
就算是真的麵對麵相遇,趙奇水覺得他恐怕也認不出來。
他隻盼望著,有一天趙岩看到了照片,能想起小時候的事,自己找回來。
所以趙奇水這裡,收留那些未成年就出來打工的孩子,因為他害怕自己的孩子也過的不好,總會給那些跟他兒子年紀相仿的孩子一口飯吃。
如果他兒子好好的長大,應該就跟何樹一般大。
看著何樹賣力的洗車,乾瘦的身體,吃著白米飯配鹹菜,吃著乾饅頭,不知道被誰欺負了帶著一身傷,發著高燒還來乾活。
趙奇水就會忍不住想他兒子趙岩是不是也吃了這麼多苦?生病了也冇有人照顧?
所以今天他送了何樹回家,還跟人打聽了何樹的情況。
隻是打聽過後,趙奇水更煩躁了。
他這十幾年的尋找就為了跟兒子團聚,為什麼有的人觸手可得卻不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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