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
春日正好,歐陽旭一改往昔愛睡懶覺的習慣,早早起身,在原身的書房裡埋頭苦讀,專心致誌,想要更多的瞭解這個時代。
夢華錄的背景既是北宋又不是北宋,故事處於宋真宗年間,卻不見大名鼎鼎的北宋宰相寇準,現在的宰相是清流領袖,也是原身的座師柯相。
這個世界也未曾簽訂檀淵之盟,但遼金與西夏的邊關隱患以及北宋重文輕武的觀念卻保留下來,宋真宗趙恒最受爭論的泰山封禪冇有舉行,還有種種諸多與曆史不同之處,歐陽旭隻能在去年立了劉氏為皇後的線索,勉強猜出時間節點,如今是1013年,大中祥符六年,對於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卻冇有把握人生艱難,歐陽旭推開鋪了滿案的紙張,無奈閉目扶額,原身癡心科舉,書房內所有字跡,包括隨筆感悟皆用館閣體所書,這館閣體自有定律,模仿起來不難,方纔提筆蘸墨寫了封信件,與原主的筆跡對比,能有九分相像。
隻不過上輩子他一手瘦金鶴體練了十八年,己然爐火純青,浪費了心血,可要是寫出來,那未來的宋徽宗還怎麼玩,真是煩躁。
官、人、官人,我找您半天了,原來您、在書房哩。
正在歐陽旭胡思亂想時,德叔端著早膳推了門滿臉笑意的進來,撥開書案上散亂的紙張,露出漆紅色的案麵,將一瓷白小碗置上去,殷勤道:這是老奴起早燉的鱖魚粥,官人快嚐嚐。
歐陽旭抬頭望見德叔滿眼的血絲,眼下烏青一片,彷彿是一夜冇睡的樣子,又低頭看了看桌案上瓷白小碗,碗中米粒晶瑩,魚肉白嫩,確實是精心燉製,接過德叔遞來的湯匙,撥弄米粥裝作不在意道:德叔,昨晚您追著高觀察作甚去了?
德叔一愣,頓時緊張起來,他一緊張,結巴的更嚴重了:老、老、老奴是、是覺得、官人您、您、您拒絕高家娘子太、太、太可惜、惜、惜了,那趙、趙、趙娘子隻、隻、是個商婦,老、老奴為官人、人不值,老、老奴想、想請高、高大人、回、迴心。
耐心聽德叔結巴完,歐陽旭品了口鱖魚粥,暗讚德叔手藝不錯,麵上卻淡淡道:有什麼可惜的,商婦又如何?
當年我落難錢塘,若是冇有趙盼兒,我又怎麼會有今日的榮光?
再過幾十年也不過一介鄉野草夫罷了,德叔,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可……德叔還想再說,又想到了什麼,忍住冇說,隻悶聲:官、官人的事,官、官人做主就、就好,隻、隻官人可要老、老奴去、去錢塘給趙、趙娘子送信。
聞言,歐陽旭喝粥的手停住,有些意外的抬眸打量了德叔幾眼,心道這德叔明明是一萬個不讚同自己與女主趙盼兒的婚事,怎麼這會兒卻主動提起來要去給趙盼兒送信,難不成……德叔心裡本就有鬼,老人家一輩子老實慣了,這下要騙自家郎君,哪怕是為了郎君好也是虛的很,被歐陽旭上下打量愣是不敢抬頭。
見狀,歐陽旭差點首接氣樂了,這老頭就差把我有鬼幾個字寫在臉上了。
不過自己不是原身,若德叔留在身邊久了難免不會被察覺到問題,找個機會打發他回歐陽老家也不錯,便順著說道:這是自然,我這兒有封書信,你替我送給盼兒。
伸手從一卷字畫下取出一封信件,遞給德叔,望著他加重了語氣,一字一句道,一定要親手交給盼兒,接她來東京。
德叔小雞啄米般的點頭,隻是越點頭越低,到了最後就差要垂到地上了,好在總算達到目的,鬆了口氣,又覺得愧對自家郎君,可把這老頭折磨的。
如此德叔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便動身去錢塘給盼兒送信吧。
是、是,老奴去了。
德叔呆在歐陽旭麵前一秒,就多折磨一秒,現下得了官人的打發,攥緊了手裡寫著盼兒親啟的書信,彷彿是得到了什麼寶貝,連歐陽旭手裡的碗勺也忘記了收拾,一溜煙就出去了。
歐陽旭輕笑,將手裡的湯匙丟入小碗之中,他倒要看看,這德叔葫蘆裡麵究竟賣的什麼藥。
德叔走後,歐陽旭沉默半響,隨後離開書案,踱步走到書房窗前,伸手推開一扇方格眼窗,讓屋外漫天的晴光灑進來,他微眯起眼睛,側身整個人倚靠在窗邊,右手搭在窗台上,食指彎曲,有一下冇一下的敲擊著窗台。
他記得劇情之中,是德叔帶著原身給的八十兩黃金去錢塘找女主,取回原身留給趙盼兒的定情信物—同心玉佩,順便告訴女主原身悔婚,另娶高家娘子的事。
女主聰慧,並不相信德叔,準備偷偷跑來東京找原身,臨行前去了一趟月老祠,祈求原身不要變心,卻遇到藏在佛案下被反派追殺的男主顧千帆,之後,冇有之後了,不過既然男女主相遇,女主趙盼兒要去東京,男主顧千帆也要回東京,一路同行,用腳指頭也能想到路上兩人一定會摩擦出火花。
女主雖然不信原身背叛之事,但心裡也會留下陰影,此時又有優秀的男主時時在身邊開導嗬護,這不就順理成章的能好上了麼?
歐陽旭拍拍腦門,他不擔心男女主的感情發酵,甚至是抱著樂見其好的態度,男主女主不本就應該在一起嗎?
從明白自己是穿越到夢華錄的那一刻起,他發誓,他對女主就冇動過心思。
隻想好好活下去,運用後世知識,強國安民,避免華夏災難。
咚咚咚,咚咚咚。
書房的門被敲響,歐陽旭放下手歎了口氣,揚聲道:進來吧。
來人正是鐘管家。
鐘管家先對著歐陽旭行了禮,纔開口:打擾官人了,小的方纔瞧見有一老者揹著行囊離開府內,小的想著應該是官人身邊伺候的德叔,並未讓下人攔住,特來回稟官人。
是我讓他出去辦事的。
歐陽旭坐回書案前,端過案上放著的高腳蓮花茶杯,品了一口。
那就好,不過依照小人經驗,那包裹輪廓分量,應該是帶了不少鋌黃金呢。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鐘管家明知道歐陽旭剛花了大部分家產買下東京的房子,全身上下隻還留有不到兩百貫,他哪裡還有如此多的黃金交與德叔出去辦事,九成九是老傢夥做了背主的事情呢。
果然,歐陽旭沉著臉放下茶杯,問道:你確定是黃金?
小的確定,小的自回宮後與錢監小吏有點交情,金鋌特殊,與銀錠不同,絕不會認錯。
鐘管家仔細觀察歐陽旭的臉色,補了一句,金錠少見,非官家賞賜不可得。
難怪,歐陽旭閉了閉眼,難怪原身並未得到皇帝的賞賜仍有八十兩黃金交給趙盼兒,難怪那天夜裡德叔追著高觀察離去卻不肯與他說實話,難怪方纔他不過對著德叔提了一句帶的什麼,德叔就那般慌張。
不管是原身的八十兩黃金,還是今日德叔帶出去的那些黃金,全是出自高府,高觀察真是鐵了心要自己當這個薄情的負心漢,實在可惡。
他雖恨高觀察,卻更恨德叔。
早知道德叔有貓膩,卻不想他如此膽大包天,敢勾結高家,私自收受高觀察的黃金,去處理自己與趙盼兒的婚約,這老貨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麼,遞上去把柄給人抓?
還是說,劇情終究不可改變?
我寫一封信,鐘管家,你明麵上派人去追德叔,至於能不能追到,不打緊。
暗地裡務必派個謹慎人選的替我將信送去錢塘,親手交給趙氏茶鋪的趙娘子,萬不可出差錯。
歐陽旭內心再如何波瀾起伏,麵上絲毫不顯,鎮定的繼續喝茶,甚至還能不動聲色的覷了鐘管家一眼,淺笑道:鐘管家是聰明人,你的心思我明白,聰明人要聰明在應該聰明的地方,你可懂?
鐘管家瞬間滿頭大汗,原以為探花年輕,不想如此敏銳,對自個兒的小心思瞭如指掌,急忙的跪下表忠心:小的遵命,請官人放心,小的此生隻忠心官人。
你忠心,我便安心。
歐陽旭放下茶杯站起身,親手將鐘管家拉起來:以後我歐陽府的管家,隻有你鐘津,你無需在意任何人,德叔也一樣。
給了人一棒子,再給人一顆糖棗,這一手歐陽旭玩得溜溜的。
得了承諾,鐘管家當即滿目含淚,發了毒誓日後忠心歐陽旭,更恨不得將心挖出來給他看。
歐陽旭見好就收,含笑安撫道:鐘管家的心意我明白,來日方長呢,先下去辦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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