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梟雄的誕生

南北朝是個南北對峙,戰亂不休的亂世,名將如雲,英雄輩出。

在南朝一百七十年的曆史中,江南曾有過有一段連續將近五十年的和平、安定時期,經濟繁榮,文化昌盛。

“……五十年中,江表無事。

……”對這段時光,對締造南朝這一短暫盛世的梁武帝蕭衍,江南士人無限懷念,熱情謳歌。

令後來統一天下的隋文帝楊堅,羨慕、嫉妒、恨!

必須將南渡衣冠的精神圖騰徹底毀滅!

南朝京城建康,被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

建康城位於今天南京市主城區,但如今的南京城市格局是在明代京城基礎上發展起來。

六朝故都,灰飛煙滅,唯餘殘痕。

曾經舉世無雙的國際都市,被從世間抹去,這是一場堪與蠻族毀滅羅馬城相提並論的浩劫!

雖然動手的是最後的勝利者楊堅,戰敗被滅國的是南陳,但造成南朝從巔峰迅速墜落,一蹶不振的首要責任人,恰恰是這個短暫盛世的締造者蕭衍。

自我得之,自我失之。

故事的開端,是一個風清月明的秋夜。

南齊京城建康東南,秣陵縣同夏裡三橋籬門內,有一處占地極廣的宅院。

那是南齊開國功臣,己故鎮北將軍蕭順之的府邸。

蕭順之家族與南齊皇室同出南蘭陵蕭氏。

蕭順之與南齊開國皇帝蕭道成的曾祖父是兄弟,數代之後,血脈己漸疏遠,不能算南齊宗室。

南蘭陵蕭氏在劉裕建立南宋之後,逐漸顯貴,到了南齊建立後,一躍成為與琅玡王氏、陳郡謝氏、陳郡袁氏這些曆史悠久的南渡高門並列的一等高門。

蕭順之去世後,他的長子蕭懿成為了這一族的族長。

這時,南齊的皇帝是齊明帝蕭鸞。

蕭懿和三弟蕭衍因為在蕭鸞奪取皇位的政治鬥爭中選擇支援蕭鸞,有擁立之功,得到信任和重用。

蕭懿先被任命為梁、秦二州刺史,經曆一番與北魏的血戰,保住漢中之地後,改封益州刺史,調任成都。

蕭衍被任命為太子中庶子,留任建康。

此刻,三十出頭的蕭衍正在自己的院中,擺下酒席,與另一個與他年齡相仿的中年人開懷暢飲,縱論天下。

那是他的堂舅,張弘策。

雖然輩份是蕭衍的堂舅,但張弘策並不比蕭衍年長多少,曆來與之親近。

成年之後,張弘策更是認定蕭衍是能夠成就大業的英雄,傾心追隨。

今夜,原本兩人在屋內共飲,喝到酣暢,覺得在屋內憋悶,又值秋高氣爽,明月當空,便把酒席移到院中,接著飲酒敘話。

“阿舅可知?

天下就要大亂了!”

藉著酒勁,蕭衍把話題引向當下的局勢。

“有軍情傳來,秋收之後,魏虜集結大軍,準備南征,漢北之地恐怕難保!

朝廷一旦派出大軍增援雍州,京城空虛,一首與陛下互相猜忌的王敬則一定會趁機在東南作亂!”

同樣己是帶著幾分醉意,張弘策麵帶不屑。

“王敬則這個人心術不正,氣量短淺,哪裡是個能夠成就大事的人!”

聞言大笑,蕭衍與張弘策對飲一杯。

“王敬則成不了氣候,不過是順應大勢,成了開亂世先河的第一人!

主上病勢沉重,頂多撐到明年。

到時,朝廷大權就會落在江祐兄弟和劉暄的手上。”

“江祐心胸狹隘,不能容人;劉暄才智短淺,生性懦弱。

京城就要大亂,死人如亂麻了。

大齊的國運也將到儘頭,必定有英雄人物占據梁州、漢中、荊楚之地舉事,平定天下。”

說著,蕭衍的眼中閃出異樣的光彩。

對蕭衍的雄心壯誌瞭然於心,張弘策故意問道:“瞻烏爰止,於誰之屋?”

這是《詩經·小雅·正月》中的一句詩,字麵意思是看那烏鴉將要落在誰家屋簷,引申含義卻是亂世中受苦的百姓將要由誰來拯救,誰將成為天下明君。

一首以來,誌同道合,卻始終冇有把話挑明。

張弘策藉著酒興,引用詩句,吐露心聲。

蕭衍為人謹慎,即便是對張弘策這樣親近的人,言行都始終很有分寸。

也許是天意,也許是醉意。

聽張弘策引用《詩經》中的這一句,蕭衍笑答:“光武所雲‘安知非仆?

’”說得是漢光武帝劉秀的典故。

在起兵之前,還是一介平民的劉秀曾經豪言,誰說預言中那個應該做皇帝的人就一定不是我?

這一句,蕭衍說得豪氣橫生,野心畢露。

聞言,張弘策立刻斂容起身,行大禮道:“今夜之言,正是天意!

今後,就可定下君臣名分!”

蕭衍扶起張弘策,含笑道:“阿舅這是要學鄧晨麼?”

鄧晨是漢光武帝劉秀的姐夫,也是最早勸劉秀做皇帝的東漢開國功臣。

張弘策冇有回答,看著蕭衍。

須臾,兩人相視大笑。

又是揣測皇帝病情,推斷國運將終,又是自比漢光武帝劉秀,以平定天下的英雄自居。

若是被外人聽見,隻怕一個謀逆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隻有同張弘策,蕭衍纔會如此暢所欲言。

第二天,宮中派來使者向蕭衍傳達詔令。

北魏果然發動大舉進攻,漢北之地危急,朝廷任命度支尚書崔慧景為主將,率兩萬中軍精銳增援雍州,詔令蕭衍一同出征。

同時,由於京城有傳聞,雍州刺史曹虎與北魏暗通書信。

朝廷對他起了猜疑。

齊明帝密詔蕭衍監雍州事,去襄陽宣詔,曹虎卸任雍州刺史,暫留軍前,隨同崔慧景抵抗北魏大軍。

等擊退北魏入侵後,返回京城,蕭衍代管雍州。

壓抑著心中的喜悅,蕭衍不動聲色。

得知訊息的張弘策卻有些按捺不住,喜形於色道:“果然是天意!

昨夜所言應驗了!”

悄然打量左右,蕭衍笑著拍拍張弘策的肩頭,淡定道:“我們還在京城,阿舅且勿多言。”

聞言立刻冷靜下來,張弘策點點頭,趕緊去收拾行裝,隨同蕭衍一起出征。

衣冠南渡之後,為了安頓北方流民,避免與南方本土豪族起衝突,創造出了僑置州、郡、縣。

南朝的雍州就是一個僑置州。

以襄陽為治所,將原本荊州的北部拆分出去,設立雍州。

襄陽,地形險要,號稱“天下雄城”!

胸懷壯誌的蕭衍,即將得到一塊兵強馬壯,糧草、物資充足的根據地。

一代梟雄,踏上征途!

血與詩的編年史:南朝五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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