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武二十西年,漢國都城。
街道上行人商販來往匆匆,儘顯皇都熱鬨非凡。
立秋不過三五日,暑氣尚未退散。
賣糖水的小販賣力地吆喝著,引得來往行人多看了幾眼。
酒肆裡,有客多飲了幾杯,酒醉後便開始高談闊論,引來周遭幾聲輕笑。
青樓中,姑娘們身姿曼妙,薄紗裙下春光隱現,不禁讓人無限遐想。
市場客商往來,金銀過秤,買賣雙方喜笑盈盈。
梨園內,角兒台上開嗓,引來台下叫好連連。
好一番歌舞昇平的盛世之景。
皇城宮內。
此時己是將近午時了,今日的早朝尚未結束。
滿堂的紫袍青衫己是頭冒虛汗,兩股顫顫。
武將久戰沙場,倒是尚可堅持,就是苦了那幾位己過花甲的老臣了。
那位皇帝陛下此時正坐在龍椅上,用手扶了扶額頭,看著這滿堂的文武,沉聲道。
“諸位卿家,難不成就打算這般一言不發嗎?”
堂下大臣聞言,便是把頭擺得更低了些。
一聲冷哼,龍椅上的皇帝臉色更冷了幾分。
半晌,一位老臣手執朝笏上前道。
“陛下,臣以為,涼州之戰己不可避免,陛下應當機立斷,點兵選將,早日開拔。
涼尚有能戰之兵二十萬有餘,幽並兩州相加亦有十萬兵甲,朝廷可再調撥冀州,雍州兩地兵馬共計十五萬攜帶糧草輜重趕赴玄武關,臣願披甲掛帥拒敵與關外。
解陛下之憂矣。”
說話之人便是老將軍魏繼,魏家世代為將,鎮守北關。
魏繼更為三朝元老,弱冠之時便己隨其父鎮守邊關。
涼幽之地苦寒,然魏繼自三十年前接過其父衣缽至今,拒敵關外,大小戰役上百場,寸土不曾失。
如今己至花甲之年,身體雖依舊硬朗,然皇帝念其年事己高,不忍他還在那北地受苦,於年前迎其回京,賞賜金銀珠寶,封了閒官厚祿養老。
今日之事,滿朝文武不敢言,最後還是落得魏老將軍開了口。
沈煜一隻手輕輕叩著龍椅,聞言挺了挺身子。
這位皇帝看著堂下身體還算健碩的老將軍,心情不免感到有些低落。
大漢疆域何其遼闊,難不成到了戰時,還要一花甲老將赴邊掛帥不成?
“朕知愛卿忠心可鑒日月,隻是擔心老將軍你的身體,朕若是冇有記錯,愛卿己五十有八了。
塞外之地苦寒,加上戰事吃緊,若是老將軍的身體出點什麼意外,朕心中如何過意的去啊!”
魏繼聞言,當即挺身抬頭道。
“臣聽聞,食君之祿而忠君之事,文臣當諫死於朝堂,武將則戰死於沙場。
如此則上能報君恩,下不負於社稷。
臣知陛下體恤臣,然臣身體還算硬朗,赴邊關,掃犁庭,尚可為之,解君之憂而忠臣之本分,臣之殊榮也。”
沈煜聞言,不禁感歎道:“大漢臣工,若人人如魏將軍,臣何須如此發愁!”
滿堂文武聞聽此言,莫不汗顏。
今天這朝會自卯時起便開始了,話畢己是午時。
皇帝沈煜抬了抬手,太監喊了退朝。
事情冇能商議出來什麼結果,魏繼老將軍要掛帥,沈煜是一萬個不願意,他一來是真的擔心老將軍身體不佳,二來今年收成太差,乾旱洪澇,各地各有不同的天災。
朝廷賑災都來不及,更彆提這賦稅了。
若是豐收之年,那幫子文官也不至於個個閉口不言。
他們內心也知道朝廷打不起。
至於和談?
沈煜想都不敢想,大漢以武立國,曆代先帝開疆拓土,邦交伐戰從未有過未戰先怯之事。
若是他敢和談,怕是要被那幫子史官記載在曆史的恥辱柱上,扒都扒不下來。
沈煜轉悠轉悠著也不知走到了哪裡,心裡煩悶的他停住了腳步,看著眼前陌生的院子。
“陛下,這是六殿下沈溪的寢宮。”
彷彿看出了沈煜的心思,太監總管陸然輕聲提醒道。
他自小便陪伴在沈煜左右,自沈煜繼位以來,更是一步登天。
古人雲:伴君如伴虎。
多年以來,這位外人眼中的大總管卻是兢兢業業不敢有半點馬虎,做事說話更是不敢有絲毫紕漏。
正是如此,陸然深得沈煜信任。
此時開口恰到好處,沈煜點了點頭,彷彿心中明瞭了些許。
他膝下子女眾多,皇子有九位,公主亦有七位。
然而這六子沈溪,他的印象卻有些模糊。
回憶起來,沈溪好似一宮女所生,當年一次酒醉後臨幸,哪知就有了這個孩子。
因為其母身份低微,也導致了他從小不受關注,如今想起來,心中倒是有了幾分愧疚。
“擺駕,朕想進去看看。”
沈煜道。
聞言,己有太監快跑兩步進入院子裡,扯著嗓子喊道。
“皇上駕到。”
沈溪此時正在屋裡看書,麵前的案桌上儘是密密麻麻的紙張,上麵寫滿了看不懂的文字。
聽得外麵一聲喊叫,不由得愣住了。
好在他自三年前穿越至此,己經明白了這個世界的一切,雖然發愣,但還是知道要做些什麼。
放下手中書籍,沈溪連忙往屋外走去。
待他至庭院之中時,沈煜也剛好走進院中。
“兒臣沈溪,恭迎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狀,沈溪立刻跪倒在地,俯首就拜。
“免禮,起來吧。”
“謝父皇。”
待沈溪道謝起身,沈煜開始細細打量起了這個兒子。
隻見沈溪鼻似懸膽,目若朗星。
麵如冠玉,身似風柳。
劍眉修長,輪廓分明。
這一看,沈煜心中不免暗讚一番。
“走吧,朕來你這喝杯茶。”
“父皇請。”
沈溪側過身體,請沈煜先行。
屋內坐下,侍女連忙奉上香茗。
沈煜輕輕地吹著杯中茶湯,也不急著說話。
眼神細細打量起了沈溪的寢宮。
這宮殿應該是當時賞賜給他母親的,十幾年過去了。
他倒是再也冇有來過這裡。
聽聞生下沈溪冇過幾年,那女子就薨了。
也不知道對她來說,這是福是禍。
宮殿的陳設都己破舊,那些裝飾品也簡單得有些過分了,雖說貴為皇子,但怕是連個富商家也比不上。
倒是書房裡書籍還算不少,那案桌雖淩亂,可卻無灰塵,想來倒是常用。
想到此,沈煜開口道。
“朕這些年關心爾甚少,不想你己這麼大了。”
沈溪聞言,心中不免罵道,哪裡是少,從繼承這身體的倒黴蛋記憶裡,他從小到大就冇見過你幾次。
就那幾次,還是隔著人群遠遠看了一眼。
六歲時沈溪的生母就死了,深宮高牆,不得寵的女人生活本就艱難了,更彆提被忘記的。
怕是一條惡犬,也敢狂吠幾聲。
這原主自他母親去後,更是無人管問。
除了那貼身的侍女,這殿內是再無一個仆人。
幸得那宮女多年的照料,不然怕不是要餓死在這裡了。
你個老王八蛋今天說這些有個屁用啊。
“兒臣知父皇國事繁忙,故而不敢打擾。
未能時常去給父皇請安,還望父親見諒。”
沈溪兩世為人,這點人情世故還是知道的,心中怎麼想,嘴裡怎麼說。
那不得分開咯?
沈煜聽罷,心中更為滿意。
看著眼前的兒子,心中起了要彌補的想法,於是道:“這些年朕疏於對你關心照料,不想你亦能識此大體,既然如此,想要什麼,朕今日允爾。”
“父皇言重了,宮中一切都有安排,兒什麼都不缺。
隻望能得父皇口令,時常能去給父皇問安。”
沈溪之言讓沈煜更為高興。
“那不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更何況朕既然說了,那必然要兌現,既然你想不到要什麼,朕便允許你,等你想起來的時候,再來問朕拿吧。”
沈煜說罷,放下手中茶碗,起身往書房走去。
沈溪見狀,連忙跟了過去。
“平日裡看些什麼書籍啊?”
沈煜漫不經心地問道。
“回父皇,兒臣前些日子剛剛讀完幾部兵書,一時不得要領,所以近些時日並未讀其他書籍。”
“哦?
兵書。”
沈煜聽聞不禁來了興趣。
“回父皇,正是。”
“那你說說看,你都讀出了些什麼。”
“是,兒臣讀: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兒臣以為,國之昌盛,是為戰之本。
所以戰爭的基礎,一定是要以國家富強為基礎。
伐謀伐交,皆為國謀利。
兵家之言,亦治世之理。”
“哈哈哈,不錯不錯。”
沈煜聽罷,笑道。
“朕這裡剛好有一題考考你,若北境來犯,當何如?”
沈溪思索片刻,緩緩道。
“兒臣鬥膽,敢問父皇,國內兵源糧草充足否?”
“不足。”
“可有善謀者,能料敵千裡之外?”
“未有。”
“可有善戰者,能拒敵城牆之下?”
“未有。”
“兒臣明白了,父皇當遣一上將,屯兵於北境,做出欲戰之態。
再遣一使者,與敵和談。
若能得時,則應修養民生,備戰於未然。”
“為何?”
沈煜聽聞,心中再次對沈溪刮目相看,然而臉上表情卻冇有任何變化,平靜問道。
“今年國內多出災害,想必父皇也不願大戰,如若大戰,勞民傷財不說,糧草兵源補給都是難事。
若能以微弱代價和談,取得休養生息的機會,他日再戰,又有何不可呢。”
“好啊。”
沈煜點了點頭。
“朕令你以後,日日去尚書房給朕請安。”
“皇上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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