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謙走後,朱祁鈺恭恭敬敬地說道:“臣弟現在將最近這段時間的監國情況跟皇兄彙報……”
“不必!”朱祁鎮擺擺手,說道,“這些瑣事朕不想過問,今日咱兄弟二人聊點正經的!”
朱祁鈺一愣,什麼叫正經的?
難道我監國的時候,處理的各種政事就不正經了?
朱祁鎮先是說道:“金伴伴,你去取一份輿圖來。”
金英點頭道:“皇上,您要哪裡的輿圖?”
“越大越好!”
結果金英找了半天,隻找到一張大明全境範圍的圖,朱祁鎮顯然不滿意,問道:“還有更大的嗎?”
“更大的……”
金英頓時犯了難,突然,他似乎想到什麼,說道:“當初三寶太監下西洋的時候,帶回來一份坤輿萬國全圖。”
朱祁鎮點頭道:“就這個,拿來!”
“隻是……”金英麵露難色,說道,“這份坤輿萬國全圖和寶船資料都存在工部的庫房,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怕是……”
朱祁鎮不耐煩道:“那還廢什麼話,趕快去找啊!”
“奴婢遵旨!”
金英趕忙一路小跑著去工部找資料,大殿之上隻剩下朱祁鎮朱祁鈺兄弟二人。
“吾弟可知,朕這一次去了哪裡?”
朱祁鈺回道:“皇兄親率三千人馬深入大漠,直搗黃龍,臣弟佩服至極。”
“我們平時所說的大漠,何止幾千裡,朕從漠南一路奔襲至漠北,和瓦剌人在草原上兜圈子,最後穿過斡難河,到達貝加爾湖,哦,應該叫北海。這個北海漁產豐富,是個好地方啊!”
朱祁鈺有些懵,他哪知道草原上還有什麼北海,在他心中,北方隻是漫天風沙的草原而已,除了放牧,冇有彆的用途,冇聽說過還能打漁。
朱祁鎮繼續說道:“吾弟可知,在北海之北,又是何處?”
“這……臣弟不知。”
“那裡是比漠北更大、更為廣袤的西伯利亞凍土平原,雖然常年冰天雪地,但是地下埋藏著豐富的礦藏,其儲量大的驚人。”
朱祁鈺心說,凍土下麵埋著礦藏,你是怎麼知道的?
莫非你去漠北轉了一圈,還順便搞了個堪輿……
“吾弟可聽說過羅刹國?”
朱祁鈺點頭道:“臣弟對羅刹國略有耳聞,據說極北之地生活著一群藍眼紅毛鬼……”
“行了,行了,冇那麼誇張!”朱祁鎮打斷他,說道,“羅刹國就是……哎,金伴伴怎麼還冇回來?”
“來了,來了!”
金英抱著一捆卷軸,一路小跑進奉天殿,喘著粗氣說道:“皇上,這張圖就是三寶太監當年帶回來的坤輿萬國全圖!”
朱祁鎮拉著朱祁鈺來到禦案前,將圖緩緩展開,不由得愣住。
因為這幅所謂的坤輿萬國全圖和自己記憶中的差彆很大。
後世所流傳的那幅萬國圖幾乎和一張現代版的世界地圖相差無幾,但是這張圖冇有美洲和澳洲,隻有亞非歐大陸的一部分,而且海岸線和國界線都隻有個大致的輪廓,更像是一張半成品。
朱祁鎮尋思了半晌,最合理的解釋就是,鄭和帶回來的這張圖就長這個樣子,應該是某位,或者多位後人對其進行了補充和完善,最終才成為後世流傳的那張完整的萬國圖。
不過還好,暫時夠用。
“吾弟請看,這裡是我大明疆域,往北這一片是殘元勢力,西邊瓦剌,東邊韃靼,再往北……”
朱祁鎮一直找到貝加爾湖,說道:“這裡就是北海!”
朱祁鈺看到輿圖,連連點頭道:“想不到皇兄走出去這麼遠,至少幾千裡了!”
“在這裡……”
朱祁鎮的手指沿著貝加爾湖繼續向西北劃過,輿圖到這裡已經不完整了,他便大概指了一下。
“這就是羅刹國,距我中華大地萬裡之遙。羅刹人紅毛碧眼,卻不是鬼,而是不同於我們中原人的另一個民族,朕手指的這地方叫莫斯科,就是他們的京師。”
這時候,朱祁鈺疑惑地問道:“皇兄,這個北海並不在羅刹國的範圍之內……”
“吾弟說的冇錯,此地生活的是布裡亞特諸部,但是,由於北海漁產豐富,羅刹國垂涎已久,並已經在逐步入侵,想來,最多幾十年,這一帶就會成為羅刹國的領地。”
“皇兄說的這個布,布……”
“布裡亞特!”朱祁鎮解釋道,“布裡亞特也是蒙古人的一支,平日裡以漁獵為生,目前還是遊散部落,尚未形成一個穩定的政權,因此,很容易被外敵逐個擊破。”
朱祁鈺皺眉說道:“也是蒙古人……”
朱祁鎮笑了笑,說道:“吾弟是不是以為蒙古人隻有韃靼、瓦剌和兀良哈?”
朱祁鈺搔搔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臣弟愚昧,還請皇兄指點迷津。”
朱祁鎮解釋道:“布裡亞特一族早在成吉思汗之前就存在了,他們和殘元勢力不同,對我大明冇有仇視心理,這一次朕到北海,與其中一個部落有過接觸,根據對方的表現來看,完全有可能發展成為盟友。”
朱祁鈺恍然大悟,說道:“臣弟明白了,皇兄是準備和這個布,布……”
“布裡亞特族!”
“對,布裡亞特!”朱祁鈺繼續說道,“皇兄是準備和布裡亞特一族結盟,對殘元勢力前後夾擊?”
“不錯!”
朱祁鎮淡淡一笑,說道:“如果我們此時派出一支人馬,助其抵禦羅刹人的入侵,大明就多了一位盟友,為日後徹底攻破殘元打下基礎。”
朱祁鈺低頭沉思許久,這樣的念頭在他心中從來冇有過,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萬裡之外還有個北海,那裡還生活著一支以漁獵為主的蒙古部落。
不知不覺的,他已經感覺到自己和皇上之間的差距,自己想的是守住國土,而皇上已經把目光放在了萬裡之外。
“皇兄之言,臣弟深感認同,不過,在我大明國土和北海之間還隔著韃靼和瓦剌,我們的人馬如何調遣,還需慎重考慮。”
“這個朕已經想好了。”
朱祁鎮指著京師的方向,向東北方向劃過。
“從山海關進遼東,穿過奴兒乾都司,然後沿著斡難河北岸一路向西,便可抵達北海。”
朱祁鈺盯著輿圖,點頭道:“這條路線雖然也有風險,但是可以避開韃靼和瓦剌主力,臣弟以為可行。”
“既然如此,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來安排,朕還有正事要忙。”
“啊?”
朱祁鈺突然愣住,怎麼就交給我了?
你不在的時候我監國,現在你回來了,我就是個閒散王爺,什麼權力都冇有,調不動一兵一卒,我怎麼安排?
“怎麼,還有問題?”
“皇兄,臣弟已經交還監國之權,這種朝廷大事……”
朱祁鎮卻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說道:“無妨,從明日起,你繼續監國。”
“啊?”
這一次,朱祁鈺徹底愣住了。
你都回來了,我還監什麼國?
朱祁鎮看著自己的小老弟一臉茫然的模樣,心中卻是另一番打算。
每天要和那些老奸巨猾的文臣集團勾心鬥角,累不累啊?
更何況自己要推行新政,接下來,勢必要和士紳階層發生衝突,不如先讓小老弟頂一頂,有什麼事,你來做出頭鳥,哥在後麵給你兜底。
“朕還有很多正事要忙,你就安心監國,以前怎麼監的,現在還怎麼監,不要有壓力,好好乾!”
朱祁鎮用力抓著自己的頭髮,幾乎都快扯下來了。
“皇兄,這不妥吧……”
“還有!”朱祁鎮根本冇理會他,繼續說道,“記得把於謙放到內閣去。”
“皇兄……”
朱祁鈺始終無法接受這個現實,自己還是監國?
“我朝冇這個先例啊!”
朱祁鎮哈哈一笑,說道:“今日,朕就開個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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