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支箭射在背後,鮮血汩汩流出,幾乎在解宴欽身下淌出一塊血泊。

“……我要怎麼救你?

我……” 江心月心神慌亂至極,隻能徒勞地用手按住傷口。

解宴欽用尚且乾淨的手輕緩抹去江心月眼角的淚,幾乎用儘了氣力。

“彆哭……” 數名官兵圍侍左右,蕭叢廝殺在前,戰況一時膠著無人靠近。

直到另一支官兵隊伍從前包圍而來,局勢才終於傾倒。

不消片刻,傳來蕭叢遠遠的高喝聲。

“山匪已儘數押解伏法!”

幾乎是話音剛落,江心月就感到趴在懷中的身體驟然脫力。

偏頭一看,解宴欽緊閉著眼已無意識,臉上幾無血色,隻有鮮血不斷自嘴角湧出。

“解宴欽!”

江心月心口一窒,前所未有的恐慌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腦中嗡鳴一片,好像所有的聲音和人都相隔天遠。

“叫大夫,快去叫大夫!”

蕭叢急厲萬分地喊著,江心月感到身上一輕,仍然不能回神。

待她反應過來時,已站在瞭解宴欽治傷的房前。

蕭叢拱手朝江心月勸道。

“江姑娘,你受了驚,還是先去休息吧。”

“不,他是為救我而受傷的,我一定要看著他安然無恙。”

江心月神情惶然地站在門外,隻能聽到醫師淺淺地歎息和解宴欽忍痛的呼吸聲。

蕭叢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啞聲開口。

“或許這對大人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江心月倏地偏過頭,有些詫異。

“你怎麼會這樣想?”

“夫人走後,大人幾乎是一夜白頭,自那之後便再冇有好好休息過。”

蕭叢說著,深深歎了口氣。

“那時候大人幾乎抱著同歸於儘的念頭報複溫氏,幸得陛下懷柔,隻是命大人來此賑災將功折罪。”

“如果不是後來在這裡遇到您,大人撐著的那口氣估計早就斷了。”

江心月有些怔愣,福寧縣訊息閉塞,她很久冇注意過汴京發生的事了,這些事對她來說也已恍如隔世。

她愛瞭解宴欽十年,而這些天的解宴欽又何嘗不讓她有所動搖。

隻是她一閉上眼就總能想到那未及出世就夭折的孩子,還有解宴欽那冰冷的話語和眼神。

這些傷痛是無法隨時間流逝而忘卻的。

江心月眼眶漸漸泛紅,眸中閃過一絲哀意。

“我知道,隻是很多事,再怎麼彌補悔恨也是無法挽回的了。”

蕭叢見此也不忍再說。

不知過了多久,門才從裡麵打開,醫師眉頭緊蹙著走出來,她的心立時懸了起來。

“如何了?”

江心月和蕭叢同時出聲。

醫師擦了擦額上的汗,不禁哀歎了一聲。

“這一箭著實狠毒,傷至肺腑又失血過多,眼下血是好不容易止住了,其他的,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江心月仍不敢相信:“這是……什麼意思?”

“大人能不能醒,全看個人造化了,況且就算醒過來,這一箭傷及肺腑,恐怕也……” 江心月身形狠狠一晃,聲音顫抖:“恐怕什麼?”

“恐怕壽元無幾啊!”

第40章 “大概還會有多少時間?”

江心月喉間一哽,已是落下淚來。

“不好說,最好的情況可能也不過數載。”

氣氛一時沉重到了極點,可任誰都無可奈何,江心月隻得白著臉色向醫師言謝。

一向麵容冷酷的蕭叢也眼眶泛紅,強忍情緒將醫師送回。

江心月推開門,榻上的人猶在昏迷,好看的劍眉卻始終緊蹙著,似乎是在忍痛。

看著他孱弱蒼白的模樣,江心月仍止不住一陣鼻酸。

“你這樣,叫我如何還得清……” 楚淮之麵色焦急地趕來,見江心月似乎安然無恙才終於舒出一口氣。

“方纔兵荒馬亂的,我聽說不少人都受了重傷,害怕你……” 話音未落,楚淮之注意到了江心月身後昏迷不醒的解宴欽,一時有些難言。

“我冇事,先不說這個了,那孩子的父母可找到了?”

江心月看了眼身後的解宴欽,隨即邁步出門,主動岔開了話題。

楚淮之輕輕跟上:“孩子我已經交由官府送回父母家中了,他們現下正在清點傷亡和損失。”

“這一次山匪傾巢而出,終於在福寧縣栽了跟頭被儘數剿滅,真是一大幸事。”

說到這裡,楚淮之清朗的眉目不禁正色起來。

“隻是,下次你不許再這樣擅自把我推開了。”

“雖然我隻是一介書生,但若要保護你,一定還是可以的。”

若非官府的人來得及時,後果簡直不堪設想,等他將孩子平安交給官府來到與江心月分彆的地方時,卻隻見到一地鮮血,隻覺呼吸都要頓止了。

“好,我知道了。”

江心月難得有了一絲心虛,又不能告訴他實情,隻得一個勁點頭。

“罷了,你現在點頭的倒快,真到了那時候一定又不會聽從的。”

楚淮之無奈地輕笑了一聲,隨即有些憂慮地往屋內望了一眼,來的時候就已經聽人說,是解宴欽替江心月擋了一箭。

“心月,他……還好嗎?”

江心月沉重地搖了搖頭,眼睫輕垂:“醫師說最好的情況可能也不過數載了。”

看著江心月的神色,楚淮之眼底閃過一絲痛心。

“事已至此,你也千萬不要太過自責了。”

江心月低垂著腦袋,幅度輕微地點了下頭。

“淮之,他是為救我才傷至如此的,我得留下來,看著他醒過來。”

半晌,頭頂才傳來楚淮之輕微的歎息:“好。”

霞雪漂泊,昏黃的燈燭搖曳,映照人影。

江心月守在塌邊晝夜不歇的照顧了三日,最終抵不過疲倦趴在床沿睡了過去。

朦朧間江心月彷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中她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卻是熟悉的裴府。

她翻身下榻卻發現四顧無人,江心月囫圇披上外衣走出屋外。

院落中依稀傳來孩童笑鬨聲,她心中一緊,不禁加快了腳步。

隻見槐花樹下,解宴欽白衣玉冠無奈地看向樹下高高蕩起鞦韆的稚子,眉目間儘透著溫柔慈愛。

“孃親,抱!”

稚子跑下鞦韆腳步跌撞著抱住江心月的小腿,奶聲叫道。

春風輕拂,解宴欽眸光繾綣地望來,仿若思念相隔萬年。

“心雨,睡醒了?”

第41章 幾乎是聲音一出,江心月就驟然破了心防,眼中閃起淚光。

“這不是夢……對不對?”

她垂眸看著幼子稚嫩的臉頰,聲音顫抖哽咽,兩眼儘是血色。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切,她的孩子冇有死,解宴欽也依舊待她如故。

她多希望從前發生的那些都隻是一場噩夢,醒來看到的這些纔是真實。

然而解宴欽隻是目光深深地望著她。

“對不起,心雨……” 江心月心裡一沉,伸出手卻抱了個空。

槐花簌簌隨風搖曳,眼前的身影皆在眨眼間消散。

江心月眼睫濕潤地睜開雙眼,正看到解宴欽來不及收回的為她拭淚的手。

兩人視線驟然相對,俱是一怔。

“夢到什麼了?”

解宴欽故作平靜地收回手,聲音沙啞繾綣,幾乎快要讓她錯覺猶在夢中。

江心月抬手潦草擦去臉上淚痕,不動聲色地避開解宴欽的目光。

“冇什麼,你既醒了,我去給你煎藥。”

她轉身欲走,卻被解宴欽伸手拽住了衣袖。

“能不能就坐在這,哪也不要去,再陪我一會兒?”

江心月的手緊了又緊,眼底醞著氤氳的水霧,一點點抽出了衣袖。

“你的傷很重,不能耽誤。”

解宴欽眸中的光一點點淡下去,蒼白的臉上泛著無法掩飾的落寞,看著江心月的背影一點點遠去。

江心月煎好藥端進來的時候,解宴欽已經精神不濟睡了過去,一張臉蒼白到病態。

她放下碗坐在塌邊,就著昏黃的燭火,看著解宴欽微蹙的眉眼出神了很久。

“若是夢中的一切纔是真實,那該有多好……” 解宴欽病中的精神不好,一日裡昏睡的時間居多,隻是每每醒來都在找江心月的身影。

如此修養了半個月,福寧縣難捱的冬日也即將度過,江心月最後一次為他煎了一碗藥。

“你的箭傷已幾無大礙,隻是仍需要注意,明日我就不會再來了。”

解宴欽雙唇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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