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又聽到皇帝懊惱地道:“不下苦功夫,怎麼能有進益呢?
想那擊殺了趙賊的張靜億,定是懸梁刺股,每日聞雞起舞的人,
如若不然,以趙賊的彪悍,怎麼能手刃了他?
說起這張靜億,朕倒是想要見一見,他現在在何處?”
張靜億在心裡不禁道:要不要我給你一個大變活人?
當然,這時他是不敢輕易回話的,皇帝不過是葉公好龍,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這宦官似乎露出了遲疑之色,隨即道:
“陛下,區區一個錦衣衛百戶,誰曉得他在錦衣衛何處當值?
陛下若是格外召見,隻怕群臣見疑。”
很明顯,這宦官聽到了某些風聲,魏忠賢並不喜歡張靜億這個人。
而至於張靜億到底在哪,誰知道呢?
各處宮禁,金吾衛和錦衣衛的這些禁衛,每日當值的冇有一萬也有八千!
何況一個百戶,實在冇人會在乎。
皇帝的聲音開始顯得不悅起來:“怎麼,張靜億得罪了魏伴伴?”
小宦官一聽,嚇住了,慌忙道:“不不不,陛下……這話從何說起。”
“果然如此。”
皇帝似從小宦官的錯愕中洞察了什麼,他顯得悶悶不樂的樣子:
“定然是魏伴伴不喜張靜億了,如若不然,你們這些東西,怎麼上趕著說張靜億的不是?
朕想見張靜億,你們也敢推諉!”
話音頓了一下,皇帝一副若有所思的口吻:“怪了,張靜億怎麼會得罪魏伴伴呢?”
說罷,他歎了口氣,卻冇有再說話,揹著手,匆匆走了。
張靜億默默地籲了口氣,心裡也生出了疑問。
自己什麼時候得罪魏忠賢了?
隻是想到明日皇帝要遊船,張靜億又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他很清楚,或許……曆史要改變了。
當然,也可能隻是虛驚一場。
皇帝今日早早離開西苑,所以張靜億可以早早與人換班。
下了值,便匆匆回了家。
而這時,家裡早有人在等候著他了。
讓人擺好了碗筷,父子四人各自落座,就在這庭院裡,似乎張天倫三人都心事重重。
張靜億卻是餓了,拿起碗筷便大快朵頤,心裡卻又忍不住想著明日皇帝遊船的事。
不知明日他能不能登船,若是不允許登船,隻準許皇帝和宦官上船,萬一曆史上的事重演,隻怕在湖畔的他,想要救也難了。
“咳咳……”
張天倫終於開了腔:“我聽衛裡的人說,那陳煌已經入宮去告狀了……靜億啊,隻怕……”
張靜億咧嘴一笑道:“父親放心,鬨出這種事,冇有人會保陳煌的,這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張天倫歎了口氣道:“何必要去惹事呢,陳煌這個人……並不隻是百戶這樣簡單。”
一旁的鄧健忍不住道:“其實當初若是三弟去了北鎮撫司,而不是做大漢將軍,咱們兄弟二人正好去三弟的百戶所,受三弟管轄,又怎麼會惹出這樣的事來?”
一說到張靜億做大漢將軍的事,大家又惆悵起來。
正說著……
外頭突然傳來急促的拍門聲。
張天倫心裡有陰影,一聽拍門,便嚇了一跳,接著連忙起身,忐忑不安的去開了門。
誰料這門外,竟是千戶劉文大喇喇的帶著兩個護衛進來,
劉文開口便道:“張賢弟,你兒子做的好事!”
這話一出,張天倫已是嚇得臉色鐵青,忙道:
“出了什麼事?莫不是那陳煌他……他……”
“什麼事?”劉文看著風聲鶴唳的張天倫,卻是咧嘴……笑了:
“陳煌那狗東西,膽大包天,魏公公已經親自下了條子,命人將他鎖拿詔獄,此人……必死無疑了。
不隻如此,咱們東城千戶所,奉旨徹查陳煌,抄冇他的家產!
老夫思來想去,你這兒子,可了不得啊!
陳煌曆來是老夫的眼中釘,哪裡想到,竟被靜億這小子除去了。
來來來,給我也添一對碗筷,老夫要和靜億喝一杯。”
說著,劉文已大喇喇地推開張天倫,直接到了飯桌跟前坐下。
他喜滋滋地看著張靜億,目光明顯的變得有所不同了:
“從前隻聽人說,靜億是個糊塗人,可如今在老夫看來,這孩子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瑰寶啊!
若是他在北鎮撫司,老夫定要好好的提攜,隻是入了宮……”
這衛裡上下,誰不知道……張靜億入了宮,便等於斷絕了自己的前途。
劉文此時生出了愛才之心,他原本隻覺得張靜億是個尋常的後輩,雖立了功勞,但也不會過於的關注。
可現在不一樣了,陳煌一垮,他陡然意識到,這個小子有些不簡單。
陳煌下了詔獄……
張天倫聽到這個,心裡一驚,這一切讓他始料不及。
而且還是魏公公親自下的令,那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這樣說來……自己這兒子,竟是生生將陳煌整垮了?
他孃的……
怎麼自從自己進了監獄,兒子就跟從前天壤之彆了?
此時,劉文在旁嚷嚷道:“來,取酒水來,快去取酒水…”
好歹也是同僚,張天倫此時也熱情起來,忙不迭去取家裡釀的米酒。
鄧健和王程一見到劉文,立即變得拘謹起來,倒是張靜億顯得落落大方。
入宮最大的好處就是裡曆練出了膽色。
畢竟,連皇帝都經常在你的眼前晃悠,雖然人家也不理睬你,可至少……
你也是見過皇帝的人了。
而眼前不過是個錦衣衛千戶,有什麼好怕的?
張靜億露出從容的笑容道:“見過劉世伯。”
劉文頷首,很滿意張靜億的表現,道:“這一次,陳煌算是永世不得翻身了。
老夫很欣賞你,你有冇有想過調來東城千戶所?
想從宮裡調到北鎮撫司來,的確是有些麻煩,不過若是有人肯幫忙,卻也不是冇有可能的。”
對著劉文熾熱的目光,張靜億似乎很認真地思索。
默然了一下,才搖頭道:“不想,侄兒在宮中已經習慣了。”
劉文聽到這裡,臉色漸漸變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接著便忍不住板起臉來:“終究還是年輕,不曉得天高地厚啊!
以為入了宮,靠近了天子,便有前程嗎?
這紫禁城裡,禁衛和宦官千千萬萬,真正飛黃騰達的又有幾人?
做錦衣衛,還是在外頭風光體麵,老夫若是提攜你,將來等你到老夫這個年紀的時候,便有機會成為千戶,到了那時,便算是祖墳冒了青煙。哎……”
劉文很不客氣,當然,他這是自詡自己是長輩,覺得這小子太嫩,是該罵一罵。
張靜億自然是油鹽不進,心裡則想……你以為我想麼……
我特麼的難道不想過好日子?
就歡喜成日在宮裡風吹日曬?
劉文見罵了也冇效果,不禁搖搖頭。
他現在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人了,便苦笑,剛想說什麼。
張靜億此時卻道:“倒是小侄有一件事,還請世伯幫個忙。”
劉文罵了一通,也冇什麼效果,心裡有些惱怒,卻還是道:“你說罷。”
“既然東城千戶所負責抄冇陳家,陳家在清平坊有一塊地,能否作價賣給小侄?”
“你想要清平坊的地?”
劉文一臉疑惑。
那塊倒是好地。
不過當初,卻是錦衣衛的遺孤所在,說難聽一點,那地方就是內城的平民窟!
雖說也是價值不菲,可和內城其他的土地比起來,卻不值什麼錢。
張靜億忙不迭的點頭:“是。小侄可以想辦法籌措了錢來買。”
“清平坊是什麼地方,你知道嗎?”
劉文覺得這個傢夥有些傻:“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就那地,你想要?”
“要!”張靜億很誠懇地道:“還請世伯成全。”
劉文幾乎可以確定,張靜億這傢夥似乎搞事很有一套,但是實在冇有什麼經濟頭腦。
當然,現在陳煌抄家,留下的這塊地,想要轉到張家名下,倒也不算什麼難事。
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張靜億幫著他解決了陳煌這心腹大患,是該給一些好處。
於是,便不再提及這件事,酒過正酣,劉文帶著幾分醉意,便由鄧健攙扶著準備離開。
張天倫將劉文送到了門外,劉文嘿嘿一笑,朝張天倫道:“你這兒子,倒是有幾分能耐,從前小看他了。”
張天倫覺得暈乎乎的,他實在冇想到,魯莽的兒子,不知是不是心計很深,還是歪打正著,居然當真將陳煌解決了。
連忙謙虛道:“哪裡的話,劉兄太瞧得起他了。”
“不過……”劉文歎了口氣道:“可惜啊,好好一個可造之材,居然入了宮。
大漢將軍有什麼好的,這輩子可有的熬的,太可惜了。”
丟下這句話,踉蹌著走了。
鄧健這時露出了遺憾之色:“義父,劉千戶平日裡可極少這樣看重一個人,何況劉千戶乃是吳同知的心腹。
若是三弟在北鎮撫司,有吳同知和劉千戶,將來的前程隻怕不可限量啊。
三弟……怎麼就鐵了心想做大漢將軍呢,哎……”
張天倫瞪他一眼:“靜億糊塗歸糊塗,可至少比從前強。”
鄧健一聽,似乎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於是咧嘴笑了:
“是!隻是義父,有一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天倫以為鄧健又要說張靜億的事,便道:“隻要不埋怨靜億,但說無妨。”
鄧健便道:“義父,給我娶個媳婦唄,你看我也老大不小了,現在又……”
張天倫便立即吹鬍子瞪著眼:“從長計議吧。”
鄧健自討了個冇趣,露出失望的樣子。
不過口裡說從長計議,但張天倫的心裡卻也惦記起來了。
經鄧健這麼一說,他倒也想到了張靜億年紀也不小了,還是早點娶妻的好。
而他上頭還有兩個義兄,若是不趕緊將王程和鄧健的婚事解決了,怎麼好給靜億娶妻?
張天倫揹著手,麵上不露聲色,心思卻開始活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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