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廣州回佛岡縣城,需要經過白雲、增城、從化等地。
三叔和朱光慶到了佛岡,時間已經是下午六點多,天色漸暗。那時候從縣城回鄉裡的車並不多,隻能在這裡住下。
好在那時候我大伯(也就是我三叔的大哥)一家人已經搬下來佛岡這邊住,我三叔就提議,讓朱光慶和他一起去大伯那邊住一晚,等第二天再回禮溪村。
但是朱光慶卻搖頭,說:“你大哥和我爸之前因為爭塘背那一麵山地,鬨得不可開交,我怕你大哥並不歡迎我呢。”
三叔聽了這話,不禁皺眉。
上一年82年的時候,國家家庭聯產承包責任製改革,大家不再吃公糧,不再吃大碗飯,良田由政府劃分到每家每戶耕種,而一些山地、荒地,是冇有劃分的,很多這類型的種地是按照祖上的規矩來劃分的。而塘背那一塊半山半荒的地,並明確的劃分,當時一直由我大伯在那邊種木薯和番薯。可後來不知怎麼的,朱光慶的老爸,朱玉國,在土改那年,分土地的時候,就硬是說那塊地是他家的,不過人家叫他拿出證據來,他也拿不出,而我大伯其實也冇證據,所以兩家的爭來爭去,相互看不順眼。
農村人就是這樣,有時候為了一點地,甚至是一棵樹,一棵竹子,都能爭到反目成仇。
那時候朱光慶已經去撈偏,所以並冇有影響到三叔和朱光慶之間的友誼。
自然,我大伯是反對三叔和朱光慶走在一起的,認為朱光慶這人心術不正,會帶壞我三叔。
要是現在帶著朱光慶去見我大伯,我大伯肯定會將三叔罵到縮骨。
想到這一層,三叔也就不強求朱光慶了,隻問道:
“你不和我一起去我大伯那邊住,那你今晚怎麼辦?”
朱光慶說:“冇事,我有好幾個朋友就住在佛岡,我去投靠他們就好。”
“再不行,我就找個旅館自己住一晚。”
三叔聽了這話,點點頭,說: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你,那明天九點鐘,我們在車站彙合,然後再一起回家。”
朱光慶拍了拍三叔的肩膀,說:“好。”
於是,他們就這樣分開了。
三叔對於他丟了那四千塊錢,還耿耿於懷,心情並不怎麼好。
其實,那一年大伯一家人纔剛從禮溪村搬到佛岡縣城,而我三叔那時候並不怎麼去佛岡,所以連我大伯家在佛岡哪裡,都還不知道!
那他為什麼會說要去大伯家住呢!
因為他早就料到,隻要這樣一說,朱光慶肯定不會跟著一起來!而是會去另尋住處!
而他,就可以趁機暗中跟著朱光慶,看看他會去做什麼!
其實三叔到現在,都還在懷疑朱光慶就是摸了他的腰包裡麵的錢的人!
就算找遍朱光慶全身上下,都冇找到那錢,他依舊懷疑!
這是一種直覺,一種揮之不去的直覺!
另外,自從三叔發現錢丟了之後,朱光慶就表現得太過平淡,太過大度了!
好像丟的根本就不是錢那樣,而是廁紙!
竟然還主動多給三叔兩百塊錢,讓三叔好回家過年!
又勸告三叔不要對任何人聲張!
三叔剛開始的時候,還被感動得稀裡嘩啦的,可後來,越回想,越琢磨,就覺得越不對勁。
這朱光慶,肯定有蠱惑!
於是便想了這一招,說要去我大伯那邊主,然後找個機會,暗中去跟蹤朱光慶!
朱光慶到底還年輕,冇有白老爺那麼老辣,他佈下的局,確實是很精妙的,可是卻缺點火候,疏忽大意了,給我三叔看出了端倪。
而且他一直都以為,我三叔就是木薯一條,整個人都呆呆的,人很單純,冇什麼心機,肯定不會想到自己身邊的人摸了他的魚,所以也就放鬆了警惕。
這一晚,我三叔就這樣,遠遠地跟著朱光慶。
發現他先去一家飯店,吃了個煲仔飯,然後在縣城兜了一圈,竟然又回到了車站!
三叔跟著,心中暗暗叫罵,好傢夥,這陰濕鬼,果然有警棍!(有問題的意思)
不是說去朋友家住嗎?現在他卻根本就冇去見朋友,而是倒回來車站等人!
難不成他在等那些扒手?
難不成朱光慶和那些扒手是認識的?一丘之貉?
朱光慶在車站外麵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三叔就在遠處,暗中觀察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到晚上差不多九點的時候,一個男子從車站出來,朱光慶迎了上去。
“兄弟,終於等到你了!”
三叔遠遠看去,立即驚訝無比。
這傢夥,不正是在廣州車站遇見的那個賊眉鼠眼的扒手嗎?
三叔這時才恍然大悟!
原來,當時在車上盯上他的錢包的,是兩個扒手團夥,而不是一個!
而我三叔發現的那個扒手,正是和朱光慶認識的,而且他倆還很默契,因為整個過程,三叔都冇發現朱光慶和他有任何交流,但是兩人卻配合默契,神不知鬼不覺,就把三叔的錢給摸走了!
而另一個扒手團夥,人比較多,分工明確,卻和朱光慶他們並不認識,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當時那些扒手發現自己的錢包身份證等東西丟了,會怒氣沖沖追出來。
三叔帶著驚訝和憤怒的情緒,繼續觀察朱光慶和那個賊眉鼠眼的男子的一舉一動。
隻見那賊眉鼠眼的男子,對朱光慶笑嘻嘻道:“慶哥,行啊,這一年來你撈偏賺了不少錢吧。”
朱光慶嗬嗬一笑,說:“你要是好好打磨自己的技術,也能賺很多錢,隻可惜你一有錢,就想著玩樂,想著去賭,去嫖,當初你被師父逐出師門,還不是因為這些?”
原來,這個賊眉鼠眼的男子,竟然也是白老爺門下的徒弟,隻是被逐出師門了而已!
難怪朱光慶會認識他!而且還有如此默契的配合!
恐怕他們之前就配合過無數次!
那賊眉鼠眼男子笑道:“師父他老人家太過古板,死規矩太多,跟著他賺錢都賺得不痛快,我離開他,也未嘗不是一種好事,你看我現在,多逍遙,多自在。”
朱光慶笑了笑,“行吧,彆說那麼多了,趕緊將錢給我,咱們分了錢,趕緊分開,今天你摸的那個人,是師父新招的徒弟,也是我同村的發小,要是被他發現了,我倆會一鍋熟。”
賊眉鼠眼男笑嗬嗬,“得,那現在就分錢吧。”
隨即就拿出了一大疊錢來,說:“這裡麵一共四千,我拿一千五,你拿兩千五。”
朱光慶立即不高興了,說道:“毛鼠,你這就不夠意思了,你不知道這四千裡麵,本來有兩千就是我的?要分也是分我那同鄉的兩千塊錢。”
“而且也是我從我出手摸的魚,你隻不過是代為保管一下罷了,你竟然想要占大頭?”
毛鼠唯有笑嗬嗬道:“行行行,既然兄弟你都這麼說了,那你三千,我一千,總行了吧?”
朱光慶卻說:“我三千五,你五百。”
毛鼠不高興了,“慶哥,這樣做就過分了,以後誰和你合作?”
朱光慶卻冷冷說:“以後我也不想和你合作,你竟然連我同鄉都敢吃,誰敢和你合作?”
毛鼠聽了這話,冇法子,隻好又乾笑著:“慶哥怎麼說就怎麼辦吧,彆惱氣!”
隨即給了朱光慶三千五,自己收下五百塊,然後說:“過完年廣州再見,到時候咱們兄弟倆,還可以去做幾單生意。”
朱光慶卻不回答他這個問題,隻催促著:“滾滾滾,快點滾!再不走,你可要錯過末班車了!”
毛鼠笑嗬嗬離去,隻拋下一句話:“記住了,廣州車站,到時候再見麵!”
朱光慶彆了毛鼠,便一個人在車站附近,找了個破舊的旅店,住了下來。
我三叔全程暗中跟蹤著他,得知真相後,真是那個咬牙切齒,憤怒無比。
不過,他知道,要是此時立即跑上去和朱光慶撕破臉,朱光慶若是賴賬的話,肯定不能把他怎樣,畢竟自己並冇有證據!
看來,隻有等他晚上睡著了,才能找機會將錢摸回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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