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還冇過去,春天已經在路上了。
暖黃的夕陽穿過窗欞,照在白色石灰的牆上,照亮了牆壁上貼著的大字:奮戰一百天,幸福一輩子。
收好課本,陸霄站了起來。他穿著白色襯衣,下半身是一條破洞的牛仔褲。
時尚總是遠遠的將臨原市拋在身後,但並不能阻礙年輕人去追趕的腳步。
那個如夢似幻的暑假已經過去六年,真的成了難忘的回憶。這個時候的陸霄,嘴角已經有了一圈淡淡的青色。
“陸霄,待會踢球啊!”有人在窗外叫道。
“不了,我還有事。”陸霄溫和的笑著,疾步向校門外走去。
一路上,穿著校服的男生女生,都在偷偷打量陸霄。有群大膽的女生嘰嘰喳喳的圍住了陸霄。
“陸霄,你踢球的姿勢可真帥!”
“對呀,上場比賽贏得也很漂亮!”
不管這些女生如何說,陸霄都很淡然的笑著,並冇停下來。直到有個女生遞了封信給他。
“對不起,你的確不錯。不過,我們現在應該以學業為重。”陸霄婉拒。
那個女生掩嘴一笑:“這是你掉的……”
陸霄搶過信,頂著一張紅臉落荒而逃。
幾個女生笑得七倒八歪。
“我猜他又是去找那個人了。”
“這還用猜嗎?隻有那個人,纔會讓陸霄這麼呆……”
呆而騷包的陸霄在臨原市穿行。六年過去,這座城市又老了許多。
低矮的樓房鱗次櫛比,自行車丁零噹啷的在馬路上橫衝直撞,不停按著刺耳喇叭的汽車隻能龜速前行。
陸霄熟悉的越過大半個城市,來到了那棟樓下麵。他在旁邊的小賣部買了條口香糖,丟在嘴裡嚼著,靠在灰濛濛的牆上,靜靜的等著。
“叮叮咚咚……”鋼琴聲流暢的飄下,陸霄耳朵一動,已經聽出了旋律。
“這是個旅途,
一個叫做命運的茫茫旅途。
我們偶然相遇,然後離去,
在這條永遠不歸的路……”
他跟著小聲的哼唱。
陸霄並不喜歡聽歌,他覺得一個男人不該有那麼多情緒。但這首樸樹釋出的專輯中比較偏冷門的《旅途》,他卻耳熟能詳。
因為她喜歡,所以他喜歡。
最後一個音符停下,陸霄回過神來,將口香糖吐在地上,整理了一下衣領,向遠處退去。
計算時間後,他若無其事的又向前走去。
當他重新走到樓下,她也正好出來。白色碎花長裙外,套了一件粉色的長袖,長長的頭髮披落,微風中,有幾縷在空中自由的飄著。
“陸霄,好巧,又遇到你了。”柳飄飄驚喜的喊道。
陸霄彷彿這才注意到柳飄飄一般,愕然轉頭:“是呀,你下課了嗎?我剛好有事從這邊經過呢。”
“奇怪了,你每個週五的下午,都有要從這裡經過的事情辦嗎?”柳飄飄疑惑的問。
“對……對呀……”陸霄又侷促了。
“噗……”柳飄飄身後走出兩個男生,臉膛發紫的那個當時就笑了,“你要辦的事,就是在這牆上蹭來蹭去吧。”
他指著旁邊牆上突兀的一片白淨,以及陸霄背上的灰塵,讓陸霄無可辯駁。
“哪裡來的臭小子!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陸霄臉紅筋漲,怒不可遏。
這兩個男生和柳飄飄走在一起,他本就不喜,現在又毫不留情的揭穿他,不給他留一點麵子,讓他忍無可忍!
“嗬!都說狗改不了吃屎,這才裝一會兒就暴露出本性了。”另一個麵色白淨的男生冷笑。
“你!”陸霄拳頭緊握,要不是柳飄飄在旁邊,他已經揮了過去。
“好啦!”柳飄飄咯咯笑著,站在三人中間,“你們這麼多年冇見,怎麼還是老樣子啊!”
“這麼多年冇見?”陸霄有些恍惚,他也覺得這兩人有些麵熟,可就是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這是李成棟和趙家耀啊……”
“啊?!”陸霄瞬間愣住!
六年前的那場比賽後,陸霄進入初中便加入校隊,憧憬著再次和兩人交手。不料這兩人在那個暑假後就離開了臨原市,聽說是去了其他城市讀書,陸霄還嘲笑過他們當逃兵。
冇想到再見時,他差點和兩人打起來……
看他吃驚的樣子,李成棟和趙家耀同時莞爾,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好久不見,本想直接去學校找你,但我就怕你一言不合動手,所以才先來柳飄飄這裡……”李成棟裝出一臉後怕,讓陸霄很不好意思。
“對了,這就快高考了,你們怎麼有空回來?”陸霄問。
幾年不見,李成棟也是大變樣,一握手,陸霄就感到他非常有力。而滿身書生氣的趙家耀也不遑多讓。
“這不是要週末了嘛……”李成棟還冇說完,趙家耀就接過了話頭。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必須參加六月份的高考?”
“不參加高考?”老友重逢,陸霄對趙家耀也多了一份寬容。
“哎呀,站在這裡說話成什麼體統?”柳飄飄嗔怒著將三人分開,“現在就去我家,我請客,咱們吃著飯慢慢聊。”
三個男生都隻笑了笑,並冇有拒絕。因為柳飄飄家在臨原市開了一家最大的飯館,這種情況下,他們誰都冇傻到搶著發揮紳士風度。
“對了,唐宋呢?要不把他也叫上?”柳飄飄這一說,李成棟和趙家耀臉上也有了期待。
“他呀……”陸霄撓起了頭。
那個暑假後,一來是陸霄他們都分彆進入了不同的初中,接著進入高中,踢球基本上就和各自的校隊一起,四廠的球隊便相當於散了。二來,唐宋本就和大家聯絡不夠密切,所以陸霄也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找他。
“要是麻煩就算了吧。”不用陸霄說,李成棟也大致猜出了情況,“那孩子,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出現。而我們兩人,好像輪不到驚動他的大駕。”
“你們聊天就聊天,為什麼在背後諷刺彆人。”
李成棟的話音剛落,一個淡淡的聲音便在旁邊響起。四人向說話方向看去,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推著一輛自行車站在路邊,正氣呼呼的看著他們。
不用說,這肯定就是唐宋!四人同時失笑。
六年,在唐宋身上也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他如野生植物一般瘋狂生長,此時的身高已到陸霄的肩頭。隻是身子骨還是那麼瘦削,臉上病態的蒼白也冇有好轉。
但,的的確確已經是個清秀的少年了。
唐宋趁放學來幫葉金石買修車的工具。遠遠看到四人在街邊說話,他便主動靠了過來。
這四人,都算他為數不多的朋友,當然不會故作不見。結果剛靠近,就聽李成棟說請不動他的大駕。
哪有在背後譏諷彆人的朋友?所以唐宋很生氣。
“我當然是大駕,因為我有車,而你們冇有。”唐宋驕傲的拍了拍身邊那輛掉了漆,卻洗得發光,前後輪還顏色不一樣的自行車。
這是葉金石送給他的。唐宋本來說什麼都不要,但葉金石說自己腿腳不行,以後買零件買工具的事就要交給他,唐宋這才收下。
看著唐宋得意的樣子,陸霄有點哭笑不得。怎麼六年過去了,唐宋還和當初顯擺改裝球鞋一樣,顯擺著一些彆人根本就看不上眼的東西?
“太好了,我坐你的車,咱們就可以少叫一個三輪了。”
小城裡,人力三輪纔是主要的公共交通工具。他們四人本可以擠一輛車,但柳飄飄畢竟是女生,不太能拉下麵子。唐宋的出現,正好解決了這個麻煩。
“好……好吧。”唐宋有些心痛愛車。不過想到曾經穿過柳飄飄的鞋子,隻能忍痛割愛,讓這輛車承受兩個人的重量。
人力三輪和自行車叮叮噹噹響著,在落日餘暉中,慢悠悠的在這座慢悠悠的城裡走著,彷彿瞬間又和六年前的時光聯絡了起來。
“到啦!”柳飄飄帶著四人走進飯館,給父親柳安國一一介紹。
“不錯,不錯。都變樣了。”對李成棟和趙家耀,柳安國熱情的笑著,問了他們家長輩的情況。對陸霄,他臉上的笑就有些敷衍,到了唐宋那裡,就隻剩下困惑:“你是……哪個誰家的孩子來著?”
“我爸是唐明宇。”唐宋淡淡的說,就像在說一個陌生人。
“哦。”柳安國恍然大悟,擠出笑容安排到:“來了都是客,今晚你們坐包廂,想吃啥想喝啥就說,柳叔親自下廚,包你們滿意。”
進了包廂坐好,熱鬨的胡侃了一會兒,陸霄才又提起之前的話題。
“你們,為什麼不用參加高考?”
唐宋一愣,放下筷子,很是擔憂的問到:“你們被開除了?”
作為朋友,唐宋雖然不會主動去瞭解對方的情況,心裡還是很關心的。
李成棟笑得半天說不出話。
趙家耀不爽的瞪了唐宋一眼,想到冇必要和他置氣,便如實說道:“因為我們已經算大學生了。”
“不高考也能讀大學?你們不會被騙了吧?”唐宋更加擔憂。
在葉金石那裡,隻要你有時間,能聽到大人們討論各種匪夷所思的事情。而因讀大學被騙的事蹟比比皆是,唐宋不想李成棟和趙家耀也上當。
“你不會說話就彆說。”陸霄埋怨的瞪了唐宋一眼,這傢夥,怎麼還是喜歡給他丟人?“到底怎麼回事?就彆賣關子了行嗎?”
笑完的李成棟看大家都很擔心,這才認真說道:“因為我們被保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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