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已經進了屋子,他也莫名加快了腳步,隻是剛進她幼時閨房,二人便都愣在了門口。
離開六年,宋挽早已不知房中都放了什麼,如今再見那些東西,隻有種人非物換的茫然。
她的閨房中,處處可見江行簡的痕跡。
二人自幼定親,她話尚說不利索的時候,就知自己日後的夫君名為江易。
侯府宋府乃世交,尋常年節都有往來,江行簡小時候很喜歡給她送一些小東西,或是一本字帖,或是一個泥人,又或是一串瓷珠子手串。東西並不多麼昂貴,但大多精緻小巧,她很喜歡。
帶去侯府的那套生肖木雕,更是她的心頭好。
十二個,一年四個,他刻了三年,她寶貝了九年,親眼見證著刻痕從粗糙童趣,到神形俱似。
“這簪子……”
少女閨房處處透著溫馨俏皮,滿屋子的紗幔都是鵝黃或月青色,偶有一兩件粉白瓷具點綴,顯得雅緻清新,同她在侯府孀居的攏香齋,有巨大差彆。
屋中最顯眼的螺鈿妝台上,擺著一隻白玉梅花簪,下麵還特意配了同樣花色的螺鈿擺架。
宋挽臉色灰白,有些後悔讓江行簡進她的閨房。
“這簪子……為何不帶去侯府。”
離京那日,他親手將這隻自己雕了許久的梅花簪戴在她頭上。原本是作為她那年生辰禮的,但江行簡怕自己趕不回,便提早送了。
如今摸著觸手生溫的白玉,他心頭微窒。
至如今,他似乎還能感受到自己當日那種雀躍的心情。
“孀居之人理應清淨守節,這些物件帶不得侯府去。”
宋挽從他手中拿回白玉簪,又從妝台下尋了個紅絨布錦盒放了進去,見江行簡盯著她,她略一思索,將想要放回妝台的手又抽了回來,轉身遞給蘅芷。
“小姐姑爺,衾被曬好了,可要午歇?”
“鋪上吧。”
天未亮就起身入宮,又被江妃晾在小花園大半日,宋挽早覺支撐不住。她見江行簡對她閨房很有興趣的模樣,便由他觀察,自己則入了紗幮午歇去了。
江行簡回頭,隻見紗幔之下一道窈窕身影正拆著頭上髮飾,少女身段玲瓏纖細、嫵媚輕曼,他麵上一熱移開視線。
蘅芷蘅蕪見他既不出去,也冇有要午歇的意思,一時犯了難。
“下去吧。”
江行簡壓低了聲,打發二人出去。
屋中一時隻剩下他同宋挽,隻是那人想來是睏倦極了,這一會兒便傳來淺淺呼吸,竟已經睡著,江行簡淡淡一笑,隨即不知想到什麼又冷下臉來。
方纔去見宋藍安,他句句不離這六年為何遲遲不歸,以及在邊關做了什麼。
江行簡隻覺他是做賊心虛,卻不得不小心應對。
方纔升起的點點念頭,又因這想法消散,他看著紗幮中午歇的宋挽眸光漸沉。
“小姐……”
“嗯?”
宋挽雙目惺忪,被蘅芷喚起的時候還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姑爺說要回侯府,讓奴婢為您梳妝淨麵。”
“我睡了多久?”
蘅芷垂眸:“還未到半個時辰。”
“……”
宋挽蹙眉看著坐在繡墩上的江行簡,忽而有種想讓他自己回去的衝動。
“罷了,幫我梳妝吧。”
蘅芷重新為她整理了妝發,又換了宋夫人送來的衣裙,宋挽穿著整齊後跟江行簡同父母兄長辭行。
“府上已備了酒菜,何不用完再回?左右咱們隻隔著兩條街,也不會晚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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