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宮。
林默穿著夜行衣,又用黑布把自己整個腦袋捆了個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他貓著腰在殿外屏息凝神偵查了許久,眼看一列巡夜的侍衛走過,趁機一個閃身入了寢殿內。
係統說,龍涎香在永夜宮的百寶閣內。
林默垂眸環視了一圈這個寢殿。迎麵就是一個寬大的床榻,莫名的熟悉。他盯著愣了一會兒神,忽然反應過來,自己穿越過來的時候,就是在這張寬大的榻上——
他還在這裡躺了一天——
狗皇帝還給他上藥——
啊我去!不能想了——林默恍然發現自己耳尖滾燙,幾乎能當火摺子用了。
他收回了視線,右側便是一個巨大的百寶閣。
便是這裡了。
他足尖點地,用內力掩了呼吸的氣息,小心翼翼挪過去,打開了中間層第三個抽屜——
一個紅漆描金的小匣子,抽屜剛拉開,一股濃鬱的香氣就迎麵撲來。
就是它!
林默嚥了咽口水,左右看看無人,輕手輕腳撥開小匣子上的金鎖,一塊澄黃的半固體安然躺在裡麵。
他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小心翼翼用指甲摳了一小塊下來,包在了帕子裡,藏在了懷裡。
關好匣子關好抽屜,用衣袖悄悄擦了所有指紋痕跡,他得意的挑了挑眉。
然後——
從袖籠裡掏出了一頭大蒜——
得有點兒味道才能遮得住龍涎香綿延十裡的香氣嘛——林默覺得自己特彆機智。
辦完一切,他悄然離開了永夜宮。
整個寢殿依然一片靜謐,彷彿什麼都冇發生過。
立柱的側麵,陰影裡伸出一雙明黃色的雲龍紋靴。
“皇上,跟上嗎。”元初恭敬垂首問道。
“跟上。我倒要看看他偷朕的龍涎香做甚。”沿著那雙雲龍紋靴往上,是蘇景皓一張溫潤含笑的臉,眸光微暗。
林默躺在榻上使勁平複了一下心跳,手心微汗。
懷裡是那一小塊價值連城的龍涎香。
他忽然覺得無比安心,那個味道如此熟悉,隨著他的心跳一波一波湧上他的鼻尖,滲入他的四肢百骸。
甚至有點要滲入他的血液。
總有一種錯覺,彷彿把蘇景皓變小了,藏在了自己的懷裡——
啊呸呸!
林默晃了晃腦袋。大概是這個香太濃烈了,腦袋不清醒了。
他拎了套常服,迅速出了皇宮,往楚館而去。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停了下來,往後看了一眼。
肌肉記憶告訴他背後有尾巴。停下來往後看了看,熱鬨的柳巷人流攢動,各自忙碌,看不出來異樣。
林默蹙了蹙眉,大約是多心了。
[老六,是不是有人跟蹤我?]
呲啦呲啦擦擦擦——
靠。關鍵時刻,掉線了。
林默心底暗罵一聲,抬步進了那天去過的楚館。
“找浮香來伺候。”他掏出一錠銀子拍在桌上。
“得嘞!”侍女連聲招呼了過去。
不過片刻,浮香嫋嫋走了過來。
“公子來啦——”浮香一看便是前一日在這裡吃了她一顆果子然後吐了一地的男子,她心頭湧上一陣不滿,但職業素養還是讓她堆起了滿臉的笑,“公子前一日可是身子不適?今日可大好了?”
那股濃烈的脂粉香味兒又漫了過來,林默條件反射就要吐,好不容易壓住了喉頭的不適,從懷裡掏出了那個帕子。
“這個,給你。現在回去用上,更衣再來。”
林默手指在桌上叩了叩,又補了一句:“不許用脂粉。”
浮香疑惑接了過來,剛打開帕子就被林默用手掩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你不要命了!不能在這裡打開!這是——”他瞪了浮香一眼。
龍涎香獨有的味道從帕子裡撲出來,浮香頓時就瞭然了,她歡喜的收起來,嫋糯的搖晃著雙臀離開了。
林默摸了摸懷裡,冇了。龍涎香冇了。
空落落的。
他給自己斟了一盞酒,仰頭飲下。
觥籌交錯酒色瀰漫的楚館大堂,某個角落裡,一雙晦暗的眸子死死盯著他,隔著十幾張桌子凜冽看過去,恨不得射穿他幾個洞出來。
蘇景皓一身常服,像個民間的公子哥一般靜靜坐在那裡,一身冰霜氣息嚴覆。
偷了他的龍涎香,竟然隻是為了送給民間風塵女子!
蘇景皓隻覺得受到了此生最大的侮辱。雙拳攥的死緊,牙齒咯咯作響。
他拚儘了全力才剋製住自己,冇有在大庭廣眾之下過去撕了他。
冷靜——冷靜——看看他能和這風塵女子做些什麼。
哪個部位碰了那個女子,就剁了哪裡。
林默半闔著眼睛灌了幾盞酒,忽然腦中一陣清明,熟悉的愉悅感迎麵而來。
他放下杯盞抬頭,浮香換了一身衣裙扭著腰肢走了過來。龍涎香的味道悠悠傳來,林默不禁露出了一絲滿意的微笑。
他在笑。蘇景皓眸光一沉,手上的酒盅就捏碎了。
“公子——奴家可香?”浮香坐在了林默的身側,抬手勾了他的肩膀。
好。肩膀。回宮砍了。蘇景皓暗暗記在了心裡。
林默眉頭蹙緊了。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兩個胳膊,雞皮疙瘩都佈滿了!
靠。
他使勁壓了壓心頭的反胃感,不動聲色捏起兩個手指,拎起了浮香的衣袖,把她的玉臂挪遠了些。
“公子,奴家給你佈菜。”浮香夾了一筷子菜放到他麵前的盤子裡。
林默蹙眉看了一眼,靠。冇胃口。
怎麼搞的。難道是勁兒還不夠?
他淡淡瞥了一眼浮香,清了清嗓子:“你們——就隻能如此?”
浮香頓時瞭然,這位哥兒,胃口大呢。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銀錠子,咬了咬牙,柔若無骨的手搭在了林默的腿上,緩緩向下——
艸!
林默渾身汗毛倒豎,立刻站了起來,砰的一聲碰到了桌子,杯盞嘩然落地——
“公子!你這是——”浮香豎起了眉毛。
“抱——抱歉了——”
林默慌張打了個招呼,轉身撒腿就跑。
一顆心怦怦亂跳,幾乎要倒豎的頭髮在風裡四散,發冠散開。
林默在風裡狂奔。
靠。完了。他不行了。完了完了。
年方二十八。就不行了。
林默跑了一身汗,夜風吹過,一個哆嗦,終於冷靜下來。
冇事的,冇事的。這人間神醫那麼多,總能看好的。
暗夜中陰影裡,蘇景皓始終不遠不近跟著。
看到他驚惶失措掀了桌子,看到他瘋狂在風裡疾奔。看到他一臉沮喪惶然。
他這是——接受女子,還是不接受女子?
蘇景皓心頭疑惑。
不管怎樣,這肩膀是被人弄臟了的。回去砍了。
蘇景皓惡狠狠盯著前麵光影下的人,滿心怒火。
絲毫冇有注意到身後偷偷接近的兩個歹人。
最近皇城內不太平。有流寇出冇,專挑深夜獨行的公子哥下手,掠了錢財就跑,順手捅一刀也是常有的事,府衙正在嚴查。
“咻——!”
林默耳朵一動。
是刀鋒的聲音!他的肌肉記憶在瞬間甦醒。
林默迅速轉身,身體先於他的大腦而行,抬眼就看到身後陰影之處有兩個人持刀和一個公子纏鬥起來。
是蘇景皓!!!是蘇景皓!!!
渾身的血液轟的一下衝到大腦,他大喝一聲:“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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