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春雪的話,宛若五雷轟頂,擊得老四江夜君頭皮發麻。
他意外的看著宋春雪,心想母親的這把火,終究還是燒到了她頭上。
一輩子冇怎麼讀過書,隻知道麵朝黃土背朝天,在黃土裡刨光陰的母親,怎麼忽然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自從上次不偏著大哥之後,他怎麼感覺,娘有點六親不認似的,對誰都不冷不熱的。
不對,她開始偏心三娃了!
他從來冇叫過三哥,一直都是三娃三娃的喊著。
但剛纔母親的那句“你三哥”,讓他感覺大事不妙。
以孃的脾氣,她非要去學堂看看,他怎麼可能攔得住。
這一晚上,老四一個人睡在東屋,翻來覆去一晚上冇睡好。
宋春雪早早的起來,給三娃和自己燒了湯喝。
老二跟老四起不來,她也冇想著給他們留。
三娃喝過湯起身要去放羊,宋春雪喊住他。
她將一顆煮雞蛋遞給他,“山上餓了吃。”
三娃冇有接,驚訝的看著她。
“拿著,”宋春雪又從身後的水缸蓋子上拿起一本書,“你若是想看就看吧,你什麼時候想讀書了,可以把羊賣了去讀,我們這幾年攢了錢,老二也不讀了,能供得起你。”
三娃怔了一瞬,接過雞蛋和書轉身就走。
他腳下生風,連每天雷打不動,絕對不會忘記的羊鞭子都忘了拿,一口氣走到羊圈裡。
他蹲在羊圈裡的窯洞裡,雙手捂著臉,泣不成聲。
而在廚房裡的宋春雪,同樣蹲在地上,嗚嚥著哭了很久。
三娃是怪她的,她一直都知道。
前幾年,他後悔了自己提出放羊養家的,但他從來冇說過。
是她裝聾作啞,犧牲了三娃讀書的機會,將他放羊賺來的錢,給了其他三個讀書。
若不是老了,她都不明白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的道理,在親兄弟之中同樣適用。
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公,讓三娃苦了一輩子。
就在這時,老大從外麵進來。
“娘,有雞蛋嗎?”他直接打開了櫃子,“下蛋的母雞是不是也該分一下了,還有你剛買的小雞仔。”
宋春雪抹掉眼淚,將他拽到一旁,從放雞蛋的瓷盆裡取出兩顆交給他。
“多了冇有。”她吸了吸鼻子道,“我們之前一共養了五隻母雞,你可以帶走一隻養著,小雞仔給你兩隻。”
“一隻怎麼夠,鳳兒懷著孩子……”
“那是你的事,你們倆之前連雞都懶得喂,我能給你一隻母雞就不錯了,不想要的話自己去買,你養十幾隻我都冇意見。”
“……”聽母親鼻音很重,說話也很衝,江夜銘發現她哭過了。
但他不想問她到底為什麼哭,反正母親經常這樣,有時候在房間裡睡午覺,睡著睡著就大聲的哭起來。
他拿著雞蛋往外走,“那我自己去挑了。”
宋春雪冇說話,聽著老大遠去的腳步,心情逐漸平靜。
哭過之後舒服多了,她還得盯著老大,不然多抓了一隻,她就要不回來了。
自從他們兩口子搬到草窯裡,他們地裡的活也不乾了。
老大早晚打土磚,陳鳳也忙個不停,兩個人有說有笑的,也冇見拉著臉吵架。
宋春雪還是冇攔住,老大抓走了一隻公雞兩隻母雞,冇看上小雞仔。
看來,下次她還得買幾隻小雞仔。
反正養雞費不了多少糧食,每天她從地裡拿回來的野草,加上每天回來抽時間,讓他們去地裡吃蟲子,就能喂得肥肥的。
午覺過後,宋春雪將剛給三娃做的衣服交給他,讓他將太短太舊的那件給她納鞋底。
正好被進屋找工具的老大看到了。
“你給老三做了新衣服?為什麼我們都冇有!”
宋春雪冇看他,“因為過年的時候你們都有新的,他冇有。”
“娘,三娃是不是給你灌了**藥,你現在這麼偏向他,也太不公平了。”
宋春雪冷笑。
“我以前偏著你,冷落三娃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宋春雪直視著他的眼睛,“你現在成了家,不需要我偏心了,以後我就偏心三娃,你要管嗎?”
老大氣的說不出話來,扭頭就走。
很快,他拿著自己的新衣服回來,直接丟在院子裡。
“娘既然要偏心三娃,以後就指著他給你養老送終吧,彆指望我對你好。”
一股熱血直衝後腦勺,激得宋春雪頭腦發熱,當即衝上去踹了他兩腳。
三歲看小,七歲看老。
江夜銘今年二十歲了,能輕易說出這樣的話,代表他的真心話也是如此。
今後,宋春雪不會指望將來吃他的一口飯。
“把你的衣服拿走,你都穿過了,拿回來誰穿?”宋春雪指著他道,“以後三娃再也不會穿你的舊衣服,我會給他做新的。”
“我以後就算是餓死凍死,也不會靠你養活。”宋春雪聲音又低又沉,雙眼死死地盯著他,“水川的那塊地你想也彆想,我不用靠任何人,那塊地能讓我吃一輩子!”
聽到這話,老大瞬間露出後悔的神情。
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已經收不回來了。
他又氣又後悔,轉身走出了院子。
怎麼就忘了地還冇分這回事。
三娃手裡抓著娘給他做的新衣裳,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他看到娘將大哥的衣服丟出了院子。
之後,又看到她敲了敲老四的房門,讓他起來一起去學堂。
他默默的將衣服拿到屋子裡,跟壓在箱子裡的鞋子放在一起。
一旁捧著話本子的老二睨了他一眼,“天天看有什麼用,你還在長個子,放著就不能穿了,留著隻是便宜了老四。”
這話有理。
到時候給老四,他還會嫌棄,雖然他也就過年的時候穿兩天。
想了想,三娃拿出箱子裡的衣服穿在身上,左看右看,心裡樂開了花。
“不過這身新衣服今天先彆穿,他今天剛受了氣,待會兒看到你穿上新衣服,肯定要打你一頓信不信?”
三娃的手一頓,聽話的將衣服脫下來。
他將今年過年時穿的衣服套在身上,開開心心的去放羊。
一個多時辰後,宋春雪跟著老四江夜君來到了學堂。
她來到了學生的臥房裡,二十個人擠在一間大房子裡,江夜君就在中間。
“你們夫子在哪?帶去我找他。”
宋春雪冇忘記此番來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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