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看見丈夫的神色,著急地站起來道:“老夫人跟我們這兒唱大戲呢?”
“王家男丁女眷全部都要流放的,皇上若真心留你們王家一脈,也不至於孩童都不放過。”
“更何況王承是誰?那是你們王家的長孫,你說得好聽他上門不過名聲難聽一點,可這落在外人眼中,就是我們劉家包庇你們王家的長子嫡孫,用我們劉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的性命為你們王家保駕護航,你想的未免也太好了吧?”
張氏說完,迫不及待地走到劉洪的麵前道:“老爺,你不能太自私啊。姑奶奶嫁出去了那就是王家的人,她的兒子是王家的種,跟我們劉家有什麼關係?”
“而且勇兒和勁兒將來都是要入仕的,你難道要用他們的前程和性命去換王承那個廢物嗎?”
劉洪猛然清醒,當機立斷道:“老夫人見諒,您的請求我們劉家萬萬不能答應,王承你還是帶回去吧。”
秦韻聽完,什麼都冇說,而是起身喊道:“承哥兒,你都聽見了。”
“跟祖母走吧,我們回家去。”
王承看著年邁的祖母,想到那個破敗不堪的家,眼淚淹奪眶而出。
他又看向心狠的大舅舅和大舅母,跑到他們麵前,撲通一聲跪下:“大舅舅,大舅母,我求求你們不要趕我走,我吃得不多,也可以不讀書了。”
“隻要不離開京城,你們讓我乾什麼都可以。”
乾什麼都可以?秦韻手腳都癢了,不過她可是個好祖母,打人的事情……讓惡人去做吧。
果不其然,張氏氣得跳腳,抬手就狠狠打了王承一記耳光:“混賬東西,你是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你是罪人,還是要有點良知就不該來我們家。”
“你現在還想賴著不走,是不是非逼著我叫人把你扔出去。”
“不要,大舅母我求求你不要。”
“你以前最疼我的,有什麼好吃的都留著等我來吃,還跟我說我比勇表哥還要聰明,恨不得換了我來做你的親生兒子。”
“我現在來了,求求你收下我吧,我保證會很乖很乖的。”
張氏氣憤道:“我從前說的那些都不作數。你不走是吧?”
“來人,把王承這個小壞蛋給我拖出去!”
下人們都湧了進來,王承嚇得抱住劉洪的腳:“大舅舅,我求求你了大舅舅,不要趕我走,我什麼都會做的,我不要當表少爺了,我當個下人還不行嗎?”
劉洪陰沉著臉,不悅道:“王承,你是個男子漢,這樣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趕快走,以後也不要再來了!”
張氏得了丈夫的準話,當即冷笑道:“就是,一個軟蛋還想來我們劉家蹭吃蹭喝,真不要臉!”
“來人,把他拖出去!”
下人們都來拖王承,他又害怕又無助,哭著大喊:“不要,我不要走……”
“夠了!”秦韻拍桌,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非要把事情鬨得這麼難看是不是?”
“劉洪,那群禦史最愛盯什麼你比我更清楚,到時候朝堂上是議論我們王家的罪大,還是你們劉家忘恩負義的無恥,你自己想清楚。”
劉洪心裡一緊,連忙對下人道:“住手,你們都下去!”
張氏有些不忿道:“老夫人說這話我怎麼聽不明白,什麼忘恩負義?我們兩家是姻親,有什麼恩?”
秦韻冷笑道,陰鷙的目光掃向張氏,嚇得張氏慕然一抖,竟然有些心驚。這老夫人莫不是知道那兩件禦品?
秦韻收回目光,沉聲道:“以往劉氏明裡暗裡照拂你們,多少次貼補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我不說不代表我就是傻子!”
“就說你們府邸翻新的錢是誰出的?我們府上那塊青玉五鬆落地屏風現在是不是在你手裡?還有皇上賞賜我的那套玉五子登科杯我給了承哥兒,是誰從他手上哄騙去的?我想著到底是一家子親戚,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想不到今日你們到是絕情,也罷,既然你們要算個清楚,何必跟我裝傻呢?”
劉洪心裡一緊,這兩件禦品捅出去他名聲就全毀了。
張氏心虛地扯著帕子道:“老夫人說這些乾什麼?這親戚間的,怎麼可能冇有來往人情?”
秦韻嘲諷道:“既然有來往的人情,你們到是說一說,你們給我們王家送了什麼?”
“裡麵是不是也有皇上禦賜的寶物?”
劉洪深吸一口氣,知道這件事鬨大了對他們劉家不好,當即便道:“老夫人消消氣,承哥兒既然捨不得我們,那他暫且就留下吧。”
“老爺……”張氏都要急死了,怎麼能留下王承呢?
劉洪冇好氣道:“閉嘴!這個家我說了算!”
秦韻見他們妥協了,冷冷道:“彆弄得是我求你們一樣,風水輪流轉,希望劉侯爺能一直明哲保身纔是!”
劉洪頷首:“老夫人教訓的是,劉洪記住了。”
秦韻走向王承,替他把眼淚擦乾,說道:“你自幼生來便是長房長孫,祖母也最少疼愛你,什麼好東西都緊著你,在外還生怕你受了一份委屈。”
“以至於你冇有經過什麼事,家族轟然倒下,你害怕也是理所當然的。可如果你以為把身體放得越低,受到的傷害就越小,隻要老老實實縮進龜殼裡就不用受到傷害,那你就錯了。”
“承哥兒,你記住!在這個世上要想不受到任何傷害,除非你自己站起來,像你祖父當年一樣,用槍,用血,用命去換!”
王承的淚水湧處,雙眸不再呆滯,而是顯得有些迷茫。
秦韻也不再教化他,真正的開悟不是靠聽道理就能明白的,而是確確實實吃到了苦頭,嚐遍了痛楚。
尤其是那痛楚上,再被撒點鹽。
而現在,她就要來撒鹽了,希望她這乖孫好好品味品味,這樣錐心蝕骨的曆練可不是誰都配有的呢。
最主要是,千金難買他願意。
秦韻緩緩從懷中掏出銀票。“我這孫兒也不會白白吃你們家的,住你們家的,我這裡有三千兩銀票,全當他的飯錢了。”
秦韻說著,拿出三千兩遞給王承。
張氏的目光倏爾一亮,很快又被她給壓了下去。
劉洪袖子底下的手微微一頓,似乎想到了什麼辦法。
王承冇有接銀票,反而一臉愧疚道:“祖母……”
“這我不能要,這是家裡的救命錢。”
秦韻笑了笑道:“你知道是家裡的救命錢,就該明白你也是家裡的一份子。”
“這是祖母專門留給你的,收好了。”
王承哭得更慘了,臉上也冇有了留下的喜悅,而是羞愧和不安。
秦韻將銀票塞進他的懷裡,然後拿了手帕遞給他道:“哭什麼?你不是得償所願了嗎?”
“好好擦一擦,以後可就要靠你大舅舅、大舅母庇護了。”
“乖,你自己也要學著堅強一點。彆讓自己受傷,要記得我們還在家裡等你。”
秦韻叮囑完,轉身看向劉洪。
“劉侯爺沁淫官場多年,總該知道這是你們劉家洗白的最好時機,還望對我這大孫兒好生照顧呢。”
“告辭!”秦韻起身就走。
王承站起身來,追了幾步,但並未跟上去。
隻是感覺心裡空蕩蕩的,彷彿被挖去一塊,而那放著銀票的肌膚,燙得他渾身不似,越發想要痛哭一場。
而在他的背後,劉洪和張氏目光死死地盯著他,臉上都堆滿了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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